《镜泊映秋：一湖碧水与火山遗韵的私语》

宁宁

　　8月30日车行至牡丹江上游时，风里的燥热忽然淡了，车窗缝钻进来的气息裹着松针与水汽的清冽。望着窗外渐密的白桦林，枝头叶子刚染了点浅黄，心里忽然盼着早些见到那片藏在林海间的北国湖泊。

　　镜泊湖以湖光山色为主，湖中有白石砬子、城墙砬子、毛公山等著名景点，吊水楼瀑布是其标志性景观，它是世界最大的玄武岩瀑布，落差为20米，丰水期瀑布长一百多米，声震如雷，景色壮观。

　　初见镜泊湖的模样，是在吊水楼瀑布的观瀑台。原以为初秋的瀑布该是收敛的，可走到石阶尽头，先被一阵轰鸣撞了耳——湖水从二十余米高的崖壁翻涌而下，没有盛夏的汹涌湍急，却多了份沉稳的力道，白练似的水流砸在潭底，溅起的水雾裹着凉意，落在脸上竟有些沁肤的凉。

　　身旁传来一阵细碎的惊叹，转头望去，一位红衣老者正站在瀑布顶端的岩石上，风掀起他的衣角，却丝毫没动他挺直的脊背。他朝着湖面扬了扬手，像是在与这山水致意，下一秒纵身跃下，身影瞬间隐在白茫茫的水雾里。人群屏息的片刻，老者从潭中探出头来，朝着岸边挥手。听介绍说，这是“瀑布飞人”狄焕然，即便到了初秋水凉的时候，他也没停下跳水的脚步，这抹红色，早成了吊水楼不变的风景。

　　顺着瀑布旁的木栈道往山下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忽然露出青灰色的砖墙，藤蔓顺着墙缝往上爬，还挂着些未枯的绿叶子，门楣上“宁古塔”三个大字虽有些斑驳，却透着股沉甸甸的岁月感。

　　原以为宁古塔该是荒凉的，可走进院内才发现，九月的阳光把这里晒得暖融融的。触摸历史的风，褪去史书中“流放绝域”的凛冽标签，眼前是静谧的街巷与承载岁月的遗迹。触摸着旧墙砖石，仿佛穿越百年风雪，那些关于坚韧与时光的故事，都在这一刻有了具象的模样。

　　石板路被扫得干净，两旁的厢房保留着旧时模样：土坯墙糊着的麻纸泛着浅黄，窗台上摆着几盆耐旱的多肉，屋顶的瓦片间，竟还长着几株翠绿的瓦松。我一路走来指尖拂过墙上模糊的刻痕，据说这是当年流放者留下的字迹。忽然想起吴兆骞的诗：“山连虎豹当雄镇，地接鲸鲵作巨津。”当年他被流放至此，九月的宁古塔该已凉透，可正是这些带着中原文脉的人，在这片土地上种五谷、传技艺，让苦寒之地渐渐有了烟火气。

　　如今院内的老榆树下，摆着几张石凳，还有一些群众演员，想来秋日午后，该有不少人坐在这儿，听风吹过树叶，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

　　从宁古塔出来时，日头已偏西。码头边的游船泊在水里泛着暖光，踏上游船，湖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只想凭栏眺望，看着船缓缓驶离码头，身后的岸线渐渐模糊，眼前只剩一片开阔的湖面。

　　初秋的镜泊湖格外平静，湖水像块被打磨过的碧玉，远处的群山披着浅绿与金黄，山影倒映在水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像是幅会动的水墨画。

　　船行到湖心时，船夫忽然把船速放慢，指着远处的小岛说：“那是毛公山，你们看这轮廓，多像伟人躺着的模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山的线条柔和又清晰，但是我get不到“伟人”模样。就当山水有情吧。

　　游船继续往前，我站累了，进船舱坐着看湖，偶尔有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翅膀划开湖水，留下一圈圈涟漪，很快又钻进远处的树林里。同行的人都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生怕惊扰了这份安静。我忽然觉得，初秋的镜泊湖黄昏，像位温和的故人，用它的平静与温柔，把旅人的疲惫都悄悄抚平了。

　　不知不觉间，游船开始返航。此时夕阳已经沉到山后，天空从金黄变成了橙红，又渐渐染成淡粉，湖面也跟着变了颜色，像是撒了把碎金，又像是铺了层胭脂。昏黄的光映在水里，与天上的晚霞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下船时，晚风带着湖水的凉吹过来，我回头望了眼渐渐暗下来的湖面，忽然想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句子——原来北国的秋湖，也能有这般动人的诗意。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的光景，吊水楼瀑布的轰鸣、宁古塔的暖阳、黄昏湖面的霞光，一幕幕在脑子里转。忽然觉得，初秋来镜泊湖是对的，没有盛夏的拥挤，没有深秋的萧瑟，只有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刚刚好的风景。或许以后想起秋天，我都会记得，在北国的林海间，有一片湖，曾用它的黄昏，给了我一船的温柔与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