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树所想

乔红蕾

<p class="ql-block">土地下户后,国家出的政策,退耕还林,国家给农民帐户打一些补偿,后来国家又给农户发核桃苗,农户帐户也有点补偿,政策是好的,规划让农民走上富裕之路,后来到处是核桃,核桃原来一斤可卖到十元以上,物多了,一斤只能卖到二,三元,受伤害严重的双风淹农户承包人死了,多年承包款化零,大部分抱树从开始种庄稼。</p> <p class="ql-block">那棵光秃的树站在坡上,像一个不肯低头的人。枝干伸向灰蒙的天,像是在问什么。山背后是人家,炊烟早就不冒了,屋子也冷清。我每次路过都看它一眼,它也像在等谁回来。从前这地里种玉米、种麦子,后来种核桃,满山遍野都是新苗,人人眼里有光。可几年过去,核桃砸了手,卖不出价,树还在,人却走了大半。</p> <p class="ql-block">后来政府又让农户栽花椒树,农民又一窝蜂,到处是花椒树,花椒最贵一斤卖到二十多元,物多价低,后来连十元都卖不到了,算一帐不挣钱,农民又抱树。种玉米了。</p> <p class="ql-block">那阵子,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挖坑栽苗,说“红玛瑙”能换票子。枝条上的刺扎手,可大家笑得合不拢嘴。一斤二十多,谁不心动?可三年后,连镇上的小贩都摇头:“花椒太多了,收不动。”树还在长,刺还在,可摘的人少了。有些树干脆荒在坡上,连叶子都稀了。</p> <p class="ql-block">近几年政府又鼓励农户种连翘,野生的栽种的,开始一斤能卖十几元,物多价贱,现在一斤只卖几元,不知折腾农户下次栽什么了。</p> <p class="ql-block">那灌木长得倔,刺多叶少,风一吹,枝条晃得厉害。可它活着,年年开花,结小果,没人管也死不了。就像我们这些人,政策一来,跟着跑,种这个种那个,像赶集。连翘刚出来时,一斤十几块,村口老太太都能捡点钱。现在呢?几块钱没人收,晒在院子里都懒得翻。</p> <p class="ql-block">坡面被雨水冲出几道沟,土松得一碰就塌。几株细灌木扎根在缝里,歪着身子长。这地原本能种粮,可这些年翻来覆去地种经济树,土越来越薄。树是种了,钱没落袋,最后还得回头种玉米。玉米不值钱,但能吃。人活着,总得有口饭。</p> <p class="ql-block">倒是那棵柿子树,没人管它,年年结果。橙黄的果子挂在秃枝上,像挂了一树小灯笼。鸟儿知道时节,成群地来啄。村里人说,这树是“自然的账”,不争不抢,到了时候,自己就红了。比起那些年年换的“致富树”,它倒活得踏实。</p> <p class="ql-block">地里堆着去年的玉米秆,枯黄一片,没人收拾。风一吹,沙沙响。远处山梁上,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可田里早就荒了。年轻人都走了,剩下些老人守着几亩坡地。种啥?不知道。上面说啥,就跟着试一试。可试来试去,像在原地打转。</p> <p class="ql-block">晴天的时候,秸秆堆上落几只鸟,叽叽喳喳。光秃的树杈上,也有鸟窝。人走了,鸟来了。山还是那山,树还是那些树,可人心不一样了。早些年,谁不是满怀指望地栽下一棵树,想着几年后能换钱、盖房、供娃上学?可树长得慢,行情变得快,一不小心,就成了“过剩”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现在我站在这坡上,看那些树——核桃树、花椒树、连翘、柿子树、玉米秆旁的老杨树——它们都不说话。可我知道,它们都记得。记得谁种过,谁砍过,谁盼过,谁放弃过。树不会骗人,人太容易被“希望”牵着走。一纸通知,一声号召,满山新绿,可绿过之后呢?剩下的是风,是土,是几根枯枝,和一群还在等春天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