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美友】又是一年柿子黄

春华秋实

深秋时节，柿子以一抹浓烈的橙红，悄然点亮了季节的眉梢。它不只以甘甜沁心的滋味唤醒味蕾，更在民间岁月里化作吉祥的图腾，年年岁岁映照人间喜庆。春节的年画上，案头的摆件间，总少不了那一枚“柿柿如意”的祝福。与石榴并置，寓意“事事如意、多子多福”；与橘子相映，便成“事事大吉”。一枚果实，承载千年温情与期盼，恰如晨光初照时那一声轻柔的问候：“早安美友”。

第一次邂逅成片的柿林，是在河北易县，2003年冬季适应性训练途中。山野之间，骤然铺展出一片火海——那是挂满枝头的柿子，远望如霞光倾泻，近看似千盏红灯摇曳。一树接一树，一坡连一坡，仿佛大地燃起的火焰，将整个山谷染成金秋最炽热的色彩。置身其中，方向已不再重要，人如落叶般融入这浩瀚的柿海。而最动人心魄的，是那一颗颗掩映在枝叶间的果实，纵使远行于田埂地头，也难逃它们热烈的注视——仿佛无数小手在风中招摇，一声声暖意融融的问候，悄然落在耳畔，怎不令人沉醉？

再也按捺不住脚步，心早已飞入那片红云之中。踏入柿林，恍若误入童话秘境，远观的惊艳化作近触的震撼。伸手可及的“小精灵”，如孩童红润的脸颊，千姿百态：有的羞怯半掩，有的簇拥嬉闹，有的孤傲挺立，枝头独舞。每一颗都红得鲜活，红得诱人。风过处，似有银铃轻响，夹杂着淡淡的果香沁入心脾。指尖轻抚，果皮光滑如绸；摘下一枚，沉甸甸的分量几乎盈握不住，忍不住与邻果比肩，却总觉“一山更比一山高”。轻咬一口，清脆声起，汁水迸溅，甘甜如泉涌般漫过舌尖，直抵心田。那留下的齿痕，仍溢着晶莹蜜露，真真是“秀色可餐”，幸福在此刻具象成一口清甜。

老家屋旁，父亲种下的几株柿树年年如约而黄。柿叶由绿转黄，边缘焦枯，终至飘落，将整季的守护悄然交付给果实。待叶子尽去，柿子便如离巢的雏鸟，独自面对寒风冷雨。它由青转黄，由黄变红，终成枝头一盏盏暖灯。可世人却常说：“柿子专挑软的捏。”未熟时硬涩难咽，熟透后软糯香甜，却经不起轻触，易被鸟啄，徒留空壳。于是学会在八九分熟时采摘，静置屋角，待其自然软化——既避灾损，又得佳味。这何尝不是人生的隐喻？太早则苦涩未消，太迟则机缘已逝，唯有在将熟未熟之间，方得圆满。

就近的山中也有些老柿树，虬枝盘曲，树皮皲裂如岁月刻下的掌纹。每至深秋，树顶总悬着几枚孤高的柿子，红得惊心动魄，却始终无人采摘。问及村人，只笑答：“那是留给鸟儿的。”

柿子年年黄了又落，落了又黄，有人驻足凝望，有人低头拾果，有人匆匆而过。柿树无言，只默默换叶、结果、归尘，像极了那些不语却深情的守望者，在时光里静候又一年的“柿”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