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禅寺溢诗香——苏州寒山寺寻迹

虞美人

——苏州行旅补记（二）

　　有人说，姑苏的美，是渗入骨子里的风雅。有人说，姑苏的美，是穿越千年的低语。而我觉的，姑苏的美，是枕在河上的一帘幽梦。

　　苏州的美，美在华灯初上的朦胧时刻。当万家灯火点亮夜城时，我曾在平江路流连。平江路青石板上倒映的孤影，早就刻在旧时光里；当暗夜来临时，我曾站在街市的高楼上俯瞰。远处护城河畔次第亮起的红灯笼与河水中游船摇晃的影子相互融合的画面，迷幻的仿佛能让我一眼看尽古今。

我来苏州，是意外，又似是意料之中。这个美丽的江南水乡，最吸引我的，不是她温柔似水的天生丽色，也不是气派城市“匠心的极致”。真正打动我的，是一首流传一千二百年、愁绪与遐思纠结的古诗——《枫桥夜泊》。我，似乎是为践千年之约，姗姗来迟。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唐代张继的古诗《枫桥夜泊》，脍炙人口。我记得，这是小学语文课本中的一首诗。这首诗，居然稳稳地扎在我心口几十年，生了根。

　　自我一脚踏上这首名诗的“故乡”，这诗，仿佛就一直在耳边萦绕——“诗因景成，景因诗名”。不被岁月侵蚀、吞噬的诗词，是有灵魂的。张继的诗，为寒山寺铸魂，千年不朽。寒山寺为诗立骨，成为今人与古人对话的天梯。寒山寺，就像是我念念不忘的一个故人，今日，终得一见。

　　寒山寺的寺门，没有想象中那般巍峨，是寻常的江南粉墙黛瓦。我跨过一道不高的门槛，穿过一个木石门，仿如穿越时空，与诗人近在咫尺。

酒香醉人，茶香养人。一首好诗词“流溢”千年的香，最是动人心神。当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枝桠，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我静静地站在寒山寺的钟楼前，如穿越时空的外来者，忐忑，好奇。

　　一片打着旋儿的落叶，温柔地擦过我的脸，仿佛在安抚我的情绪。深吸一口混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肺腑就像是被清洗过一般舒爽。艳阳高照，有万道金光从钟楼顶上徐徐落下。我沐光抬首，仰对钟楼，心说：寒山寺，我来了。

　　“咚咚”，就像是欢迎我的到来，一声低沉厚重的钟声，如敲在我的心头上，穿透魂灵，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座始建于南朝萧梁时期的千年古刹，以其独特的文化底蕴和低沉能通达十里的钟声，吸引游客络绎不绝地前来参观。

　　“寺内大钟保留唐代钟声传统，每晚23:40 敲响108 下晚钟”。闻钟者，消烦益智。我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毕竟这才到中午时分。面对眼前这个重达数吨、泛着禅光的古老大钟，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张继诗里，“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名句。到底是寒山寺浑厚的钟声激发了诗人的灵感？还是山寺的禅钟本来就懂人心？山寺里，僧人于午夜推撞大钟传送到河边的“神来一响”，成就了山寺与古诗结盟千年，相互依存的奇缘。

　　步出钟楼，我在闻名遐迩的碑廊上，静立许久。近距离用心领悟颜真卿、俞樾等传世书家笔力雄健而充满活力的笔墨味道。我，品的是诗，心里想探究的，却是那些名家与山寺的故事。流传千古的经典，如青山不老，似灵泉不涸。

　　路过藏经楼，我在普明宝塔前驻足停留过。我的思绪，时常会被古建筑带往遥远的国度。继续往寺内宽敞的地方走走停停时，忽被一阵似有若无的檀香吸引，我来到香火鼎盛的大雄宝殿前，合掌为敬。

　　每个寺庙殿堂中端坐的佛祖，都让我心生敬畏。我不大懂烧香的仪式，所以也不敢轻易在寺里上香。我不烧香，但我一直努力做好人。

　　也并非无求。驿动红尘，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无法对人言说的心事。轻言默语，无论悲喜。低眉顺眼的佛祖，都在用心聆听、包容。你的祈求，你的忏悔，你所有的秘密，只要你愿意倾诉。佛祖虽不言不语，却一目了然。有信仰的人，都有一颗向善的心。凡事，心诚则灵。

　　来探寺前，我查了资料。位于姑苏区的“寒山寺”，古称“枫桥寺”“普明禅院”等。寒山寺占地面积约1.3 万平方米，建筑面积3400 余平方米，很宽敞。寺内的设计，隐约有苏州园林那种含蓄的美。特别是那些精雕细琢的木雕、石雕等装饰，都是佛性的。站在绿荫下的六角亭里，四望。秋已深，然山寺内依旧绿意怡人。不得不说，这山寺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

面向京杭大运河，山门朝西的寒山寺，既有张继留下的诗言绝唱增色。又有唐代寒山、拾得的典故、和合二仙的传说添彩。这个有着禅与诗相融、互衬的寺庙，是我见过的，最有影响力、最耐人寻味的寺庙。是禅意与诗韵融合的和谐，让寒山寺的光芒更加灿烂。

　　落叶无声藏暗伤，晨露如泪凝成霜。凉意之秋，本就是一个让人多愁善感的季节。我站在诗人曾驻足的枫桥上，那愁，便丝丝缕缕地从心底深处漫上来。

　　枫桥的构造，是江南常见的单孔石拱桥。黛青色的桥身，给人历尽沧桑的感觉。桥下圆润的拱洞，如天上半轮舒缓的弯月，感性，率真。桥洞缝隙斑驳的苔藓，又如时光的印记般，细密，丝滑。

　　我用手轻抚桥栏，却擦不去这一抹年份持久的沧桑。那被无数风霜和岁月浸磨的石质，如诗人欲诉还休的诗意般，散发着无穷的韵味。

蓝天白云下的枫桥，在喧嚣的人群中略带怅惘。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心有千千结的诗人，早已遁入时光的隧道中无踪。而他落在大运河上的愁，却成为一道风景，让无数的人为之动容。诚服，一首诗的芬芳，在历史的长河中漂浮过千年，仍余味袅袅。这，大概是诗人没有预料到的结局吧！

　　我站在串连古今，引人瞩目的枫桥上，思绪万千。一千多年的守望。迎来送往，无数的晨昏，无数的过客。究竟有多少人如我这般，千里寻迹，只为给年少时烂熟于心的那首古诗，去圆一个与诗人貌似同框的梦？

　　“我路过您曾经路过的地方，算不算相逢？”，此情此景，唯有这句歌词，才能表达我此时的感受。闭上眼，静听风推弱枝“呼呼”作响的声音，想象诗人静卧客船的心境。我相信，这份来之不易、跨越时空的“相遇”，注定不平凡。

　　来往穿过桥洞的游船，如穿梭历史长河的一个符号。我站在河边，努力找寻，找寻千年前那个失意的影子。问君还有几多愁？虽然多愁的诗人早已乘风归隐应无愁。但千里寻踪的文人骚客，依然被他留下的那份愁情所困，为赋新词强说愁。

　　诗人的愁，在静谧的秋夜滋长。此刻的我站在诗人曾呼吸过的地方，却有暖阳温柔相待。独品大运河洗尽铅华的美，静享不同时空里属于我的此一份寂静，满怀惆怅。

　　一样的秋天，一样的地方。我用半天的时间，轻轻地抚触古人遗落在寒山寺的这颗文化遗珠，感受诗词世界里极致的风情。我很享受这种身临其境的美好。唯一遗憾的是，白日里的寒山寺与枫桥有暖暖的阳光沐浴，我无法真正领略诗人入夜歇在船上“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感伤。

　　或者，我应该择一个有弯月上空的夜晚，用心来感受“夜半钟声到客船”的空灵，尽情地释放心内那一杯满满的，愁滋味。

　　初探苏州寒山寺感寄

独行千里慕高名，古寺钟鸣三两声。

‍骚雅同吟诗一首，秋风明月也多情。

作者

余美云，网名虞美人，小学教师。2020年中国纪检监察报莆田通联站特约撰稿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女摄影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莆田诗词学会理事，莆田市杂文协会会员，莆仙诗、联、书法、美术、摄影协会会员，仙游县作协副秘书长，飞山诗社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