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姐妹👭

温呈武

那天风很大，草浪翻滚着涌向远方，像一封没有结尾的信，写满了我们说不出口的心事。我站在中间，橙色外套被吹得鼓鼓的，像个随时要起飞的气球。左边的朋友忽然抬手一指，说：“你看那边，山是不是红得像烧起来了？”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黄昏正一寸寸沉入山脊，把整片天空都点燃了。右边的姐妹笑着拍了我一下，眼睛弯成月牙。那一刻，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肩并着肩站着，仿佛只要不动，时间就会为我们多停留一会儿。

又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金黄的草地铺展到天边，起伏的山丘像沉睡的巨兽脊背。我们走得累了，就停在这片开阔地歇脚。蓝外套的朋友忽然说：“来，我们玩个游戏——谁指得最远，谁就是今天的探险队长。”话音刚落，她自己就高高举起右手，指向山峦叠嶂的尽头。我笑着也跟着指出去，另一个伙伴则调皮地把手指歪向天空。阳光洒在脸上，暖得让人想唱歌。我们不是真的在比谁看得远，只是想把这份自由的感觉，用力地、大声地指给世界看。

田野无边，风里带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我们走得越来越近，最后干脆手搭着肩，围成一个小小的圈。蓝外套的朋友说：“今天必须拍张合照，纪念我们逃班出来的一天。”我竖起大拇指，对着镜头笑出声，黑外套的伙伴则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那一刻，我们像三株被风吹到一起的草，原本各自摇晃，却在某个瞬间紧紧依偎。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手势、一个笑容，就足以让彼此知道：你在，我在，这就够了。

山崖陡峭，像大地裂开的一道口子，上面零星长着倔强的草和矮树。我们站在这里，穿着厚厚的冬衣，像三个不肯向寒冷低头的小火苗。我穿着最亮的橙色外套，她们总说我是“行走的太阳”。可我知道，真正让我暖和的，是身边这两个一直陪我走到底的人。我们笑着，任风吹乱头发，任脚下的枯草沙沙作响。有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并排站着，看云从山后爬上来，然后又悄悄散去。这样的时刻，连沉默都是温柔的。

岩石山丘上长着几棵歪脖子树，像守望者，又像老朋友。我们站在草地上，双手齐齐比出“V”字，笑得像个庆祝胜利的战队。其实哪有什么胜利，不过是又一次熬过了忙碌的生活，挤出时间相聚而已。可对我们来说，这已经值得欢呼。我们不是总能见面，但每次重逢，都像从未分开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接上上次没说完的话。也许真正的姐妹情，就是这样——不常联系，但从不疏远。

她系围巾总是笨手笨脚的，蓝围巾绕了两圈还歪歪扭扭。我忍不住上前帮她重新整理，手指碰到她冰凉的耳垂，笑着说：“你这样出门，风会笑话你的。”她站在金黄的草地上，橙色外套衬得脸色红润，任我摆弄她的围巾。远处山丘模糊成一片温柔的影子，阳光斜斜地打在我们身上。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她这样蹲下来，帮我系好第一条围巾。原来我们一直在彼此照顾，像风照顾草，像阳光照顾花，无声，却从不曾缺席。

枯黄的草地在脚下窸窣作响，她站在我面前，黑色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围巾露出一抹蓝。我踮起脚，把围巾角塞进她领口，怕风钻进去。她笑着低头，像小时候那样任我折腾。我们没说话，但空气里全是熟悉的味道——是童年院子里晒过的棉被，是冬天共用一副耳机听歌的暖意，是无数次并肩走过的放学路。原来有些感情，不需要背景多壮丽，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唤醒所有记忆。

又是同样的草地，同样的山坡，同样的我们。她穿着橙色外套，我围着蓝围巾，她又一次伸手帮我整理。风还是那么大，草还是那么黄，可我们一点都不觉得冷。或许真正的温暖，从来不是来自衣服厚薄，而是来自那个愿意为你停下脚步、轻轻抚平褶皱的人。我们笑着，像每年春天准时赴约的候鸟，飞过山川，穿过风雨，只为再次站在一起，说一句：“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