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识龙枣

风吹半夏

图文原创 风吹半夏

手机拍

武汉植物园

20251112

午餐后的天空蒙着一层柔缓的灰，是典型的阴天模样，温度却出奇适宜，不冷不热，恰好让人能卸下束缚，自在漫步。临时接到休息通知，便揣着手机往植物园去，本无太多期待，只想着给“学经典”系列学习内容配图寻些药草的图片，这般舒适的天气，倒让这场即兴之行多了几分惬意。

阴天的光线柔和均匀，没有晴日里的刺眼强光，草木的色彩显得愈发深沉内敛，连风都带着几分疏朗的静谧。一路漫不经心拍着残荷、枯木，叶片上的脉络、枝干的纹理在柔光下愈发清晰，倒比往日更能看清草木的本真模样。行至本草园，往日枝繁叶茂的草木此刻多显萧疏，叶片落尽后，枝干的轮廓在灰调天幕下愈发分明。

正欲转身离去，忽见一隅人高的树丛上，虬曲的枝桠如银蛇盘绕，细枝间竟还缀着些绿油油的新发嫩叶，与枯褐的老枝相映成趣，那枝干走势奇特，不似寻常树木的挺拔或舒展，反倒带着几分随性的扭曲，却又扭曲得自成章法——这便是龙枣了。

忽想起东湖梅园里的那片龙游梅。曾在早春专程探访，梅园深处辟有专属一隅，数十株龙游梅错落分布，枝桠虬曲苍劲，横斜逸出，宛若群龙戏水，无拘无束。它不循梅树常见的直枝形态，枝条自然扭曲如游丝，花苞缀于曲枝间，初绽时白里透粉，恰似龙鳞闪着柔光。那份“曲中见直”的韵致，不似桃李的张扬，也不似松柏的沉郁，自有一番清奇风骨，让人想起“梅以曲为美”的古训，扭曲的枝干反倒成了它最独特的标识，在东湖梅园的清雅氛围里，更显韵味悠长。

眼前的龙枣，竟与东湖梅园的龙游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龙枣又名龙须枣、拐枣，为鼠李科枣属落叶灌木，天生枝干扭曲如龙，幼枝略呈紫红色，老枝则转为灰褐色，树皮纵裂，沟壑纵横，每一道纹路都像是时光刻下的印记。此刻暮秋时节，多数叶片已然落尽，那些扭曲的枝干在柔和的天光下彻底显露真容，偏偏细枝顶端冒出簇簇嫩绿新叶，枯荣相映间更显生机。有的枝桠如游龙昂首，有的如灵蛇缠绕，有的如曲径通幽，嫩绿的新叶点缀其间，像是给“龙身”缀上了细碎碧鳞，灵动异常。

它偏爱温暖干燥的气候，耐旱耐贫瘠，在疏松肥沃的土壤中便能扎根生长，不似名花那般娇贵，却自有坚韧品性——即便到了暮秋，依旧能抽发新叶，这份生命力更显难得。若在盛夏，它的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绿叶会将这份奇特的枝干掩藏，唯有此刻草木萧疏，又逢这般利于观瞻的阴天，它才肯露出真颜，正应了那句未说尽的俗话：“潮水退去才知谁在裸泳，叶落后方见枝干真容”。

龙枣的寓意向来吉祥。因“龙”为神兽，“枣”谐音“早”，故有“早成龙凤”“吉祥如意”之说，古人常将其种植于庭院，既取其形之奇，亦慕其义之吉。民间还有传说，古时一位郎中为救治久病之人，遍寻良药不得，一日在山中偶遇龙枣，见其枝干如龙，生机盎然，便取其枝、叶入药，竟治好了病人。后来人们便说，龙枣是神龙所赐，能驱邪祛病，护佑安康。虽为传说，却也可见龙枣在人们心中的特殊地位。

龙枣兼具观赏与药用价值，《本草纲目》中记载其枝、叶、果实皆可入药，有“补中益气，养血安神”之效。它的枝条更是盆景良材，经花匠修剪造型后，曲枝虬干间衬着点点新绿，更显古朴雅致，置于案头窗前，可观龙姿，可赏新绿，可品清韵。

风过枝摇，龙枣的曲枝轻摆，嫩绿的新叶簌簌作响，在静谧的阴天里格外清晰。这场不期而遇的暮秋之行，因这舒适的天气，更因这株枯荣相映的龙枣，变得格外丰盈。正如读经典时，初看只觉字句繁杂，唯有沉下心来，褪去浮躁，方能窥见其中真义；也如东湖梅园的龙游梅与今日偶遇的龙枣，一梅一枣，皆以曲为美，藏着自然的巧思。草木尚且如此，人生亦当如是——那些看似不完美的曲折，或许正是藏着生机与惊喜的伏笔，唯有耐得住寂寞，等得起时光，方能在喧嚣过后，遇见最本真的美好。

拍下龙枣的曲枝与新叶，存入“学经典”的素材库。这个意外的午后，不冷不热的阴天恰好作了陪衬，让我愈发明白，经典与草木，皆需慢品细赏，方能识得其中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