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三章 婚后三月的裂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深秋的周末,嘉兴老家的梧桐叶被风卷着簌簌落下,父亲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听筒里传来女儿书瑶带着鼻音的声音,还夹杂着隐约的喧闹:“爸,没事……就是有点吵,您别担心。” 可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麻将牌碰撞声和男人的吆喝声便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距离书瑶和张浩结婚,刚满三个月。起初,书瑶总在电话里兴致勃勃地分享:“张浩说创业初期要多攒人脉,常约朋友来家里谈事,等项目走上正轨就好了”,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可从上个月起,她的话渐渐变少,问及家里的情况,也只是含糊地说“还好”,那份雀跃,慢慢被疲惫取代。父亲心里早有隐忧,却不敢多问——他怕那句“您是不是还看不上他,盼着我们过不好”,再一次横在父女之间,硌得人难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天下午,他实在按捺不住牵挂,买了书瑶爱吃的桂花糕和新鲜草莓,没打招呼就从嘉兴驱车赶往杭州。嘉兴到杭州不过一小时车程,顺着沪昆高速一路向南,转眼就到了女儿家小区。刚走到单元楼下,楼上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麻将牌撞击的脆响混着啤酒罐的碰撞声,穿透楼道,格外刺耳。父亲皱了皱眉,脚步放轻,悄悄往楼上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防盗门虚掩着,没关严,喧闹声像潮水般涌出来。客厅里烟雾缭绕,几张餐椅随意拼在茶几旁,张浩正和三个陌生男人围着搓麻将,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地上散落着零食袋和空啤酒罐。书瑶精心挑选的米色地毯沾了几块深色污渍,她放在书架上的专业设计书,竟被当成了临时垫桌脚的道具,书脊被压得微微变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碰!”张浩拍着桌子大笑,手里的牌甩得震天响,“再来再来,今晚非得赢回上次输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里屋传来书瑶压抑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声?我还要赶明天要交的设计稿,这样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嚷嚷什么?”张浩头也不回,语气带着不耐烦,“我这是在拓展人脉,谈正经事懂不懂?你那工作天天对着电脑,挣得那点钱够干什么的?等我靠兄弟们搭线做成项目,以后让你在家安心享福,不用这么辛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就是你说的谈正事?”书瑶推开门走出来,眼眶泛红,手里还攥着没完成的设计草图,“天天在家开麻将局,烟味呛得人头疼,我连个安静工作的地方都没有。上周我跟你说要备考设计类资格证,你答应得好好的,说会帮我创造安静的环境,结果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考证能当饭吃?”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插嘴,嬉皮笑脸地拍着张浩的肩膀,“浩哥是干大事的人,以后都是大老板,嫂子你就别瞎操心这些小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书瑶气得浑身发抖,嘴唇抿得发白,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看着眼前狼藉的客厅,看着丈夫满脸通红、沉迷牌局的模样,忽然觉得陌生——婚前那个温声细语、说会永远支持她事业的男人,仿佛在婚后这三个月里,悄悄换了模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父亲再也忍不住,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烟雾瞬间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张浩身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叔?您怎么来了?”张浩看见父亲,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手里的麻将牌“啪”地掉在桌上,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其他三个男人也停下了动作,讪讪地站起身,手里还攥着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就是你说的创业、谈项目?”父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退休前在嘉兴机关工作时特有的威严,压过了屋里的嘈杂,“拓展人脉,就是把狐朋狗友带回家,把家变成赌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叔,您误会了,我们就是……就是放松放松,顺便聊点项目的事。”张浩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解释,“书瑶总说我不做事,我这也是想多找点门路,早点让她过上好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找门路?”父亲指了指被当成垫脚石的设计书,又看向女儿泛红的眼眶,“你老婆要工作、要考证,满心满眼想和你一起奋斗,你却把家搞得鸡飞狗跳,让她连基本的安静都得不到,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黄毛几人见状,知道气氛不对,忙拿起外套溜了:“浩哥,我们先撤了,改天再约。”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散落的麻将牌和满地狼藉,烟雾慢慢散去,露出了被熏得发黄的墙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书瑶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爸,我跟他说过好多次,我不是反对他交朋友、找门路,可我需要一个能安心工作的环境,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捡起地上的书,小心翼翼地擦去封面上的污渍,指尖微微颤抖,“他婚前说会支持我的事业,说欣赏我的想法,可现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父亲拍了拍女儿的肩,把桂花糕递到她手里,转头看向张浩:“我当初在信里跟书瑶说,‘婚姻是两个人并肩同行,不是一个人单方面迁就’,你记不住,书瑶却把‘包容’当成了义务。” 他拿起茶几上那张折得发皱的信纸——那是婚后让老伴转交的,上面“做人要有底线,宽容也要有尺度”几个字,墨迹都快被书瑶的指尖磨淡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张浩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的目光堵了回去。“我不是反对你创业,”父亲放缓了语气,“但家是遮风挡雨的港湾,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场所。书瑶是有追求、有才华的姑娘,她的工作需要专注,你们的未来需要踏实经营,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痛快,耽误了两个人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帘猎猎作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满地狼藉上,也落在书瑶通红的眼睛里。她紧紧攥着那张信纸,指尖捏得发白——当初她以为,爱情能抵过所有琐碎,只要两人同心,总能把日子过好,可三个月来,那些婚前的承诺,早已在麻将声和吆喝声里,碎成了满地残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父亲看着女儿,心里又疼又松了口气。嘉兴到杭州的路不远,他以后随时能过来看看,这份担忧或许还没散去,但至少,这道裂痕的出现,让书瑶终于看清了婚姻里最该坚守的东西——不是虚无的承诺,而是彼此的尊重与并肩的担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