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纸山民间俚语:金叫儿逃出爻</p><p class="ql-block">泽雅纸山人把小鸟称作“叫儿”,如麻雀就叫“黄头叫儿”。纸山民间俚语中的“金叫儿”,特指很贵重的东西,也指家里藏着金贵的物品。“金叫儿逃出爻”,说的是没有关门,家里贵重的东西丢失了。</p><p class="ql-block">在纸山,不管是老房子还是新建的,大多是依山而建的木结构楼房,青瓦覆顶,木板为墙,一扇扇木门不像城里人的防盗门那么厚重,窗户也没有防盗窗。白天,只要家里有人,门总是虚掩着,或是干脆敞开,邻里之间可以自由出入。若是谁家关着门进不了,邻居便会开玩笑说:“你搭门执执关牢,有阿尼金叫儿逃出爻啊?”此时,主人家也会笑着回答:“是有金叫儿逃出爻呢”。其意思就是房门不用长时间关着,关着门邻居之间不方便走动。</p><p class="ql-block">“关门”几乎是纸山一种“反常”的行为。除非是家里没人,或是有特殊情况,否则大白天关门的人家,便会引来邻里的好奇与打趣。记得小时候,我家隔壁住着一位独居的陈阿公,陈阿公平日里性格爽朗,家门总是敞开着,孩子们总爱围着他,听他讲过去的故事。有一次,陈阿公要去城里看望远方的亲戚,提前一天收拾好家里的东西,还特意把木门闩上了。第二天一早,同村的李大叔路过陈阿公家,见大门紧闭,便笑着朝屋里喊:“阿公,你家门执执关牢,是不是有金叫儿逃出爻啊?”喊声引来路过的几位邻里,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后来陈阿公从城里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也笑着回应:“哪里有什么金叫儿,是怕家里的造纸工具被雨淋坏了,特特恁把门关爻”(特特恁:特意的意思)。</p><p class="ql-block">纸山乡下,邻里间“串门”是经常的事,无需提前打招呼。若是家里缺了油盐酱醋,推门走进邻家,一句“阿姆,借点盐给我”,对方定然会爽快地拿出盐罐;若是农忙时节家里没人照看孩子,把孩子送到邻家,邻家大婶会像照看自家孙辈一样细心;若是有人身体不适,邻里们会自发地端来汤药、送来食物,轮流照看。</p><p class="ql-block">你看,早上,张阿婆端着一碗满满的糯米汤圆,推门走进李婶家,笑着说:“她阿婶,新米做的汤圆给你家孩子尝尝”;上午,王家大叔要去山上砍竹,路过邻居赵家,便高声喊一句:“老赵,我上山去了,我家院子里晒着的纸你帮我照看一眼,如果雨落起,帮忙拾掇下”;午后,几位妇女搬着小凳坐在某陈家的堂屋门口,一边分着纸,一边聊着家里的事……</p><p class="ql-block">这样的场景在城市里是不可想象的。城市的住宅小区,都是一扇扇紧闭的防盗门,门上还装着猫眼和密码锁,窗外焊着密密麻麻的防盗窗,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邻居,虽然相处多年,却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职业。早上出门,大家在电梯里相遇,如果是稍微熟悉的,也只是点头示意,很少有交流;晚上回家,关上门,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难怪很多纸山老人住不惯城里,既使偶尔有事到在城里安家的下辈家里住几天,总是唠叨着要回乡下。</p><p class="ql-block">纸山人的观念里,邻里之间是不需要提防的。家里有什么新的东西都会拿出来与邻居分享,刚晒的笋干、番薯枣等,只要有邻里路过,主人家定会抓一把塞到对方手里;就连自家酿的米酒,也会舀出几杯送给邻里尝尝。而在城市里,分享却是一种稀缺的品质。人们习惯了自扫门前雪,对没有关系到自己的事漠不关心。邻居家的孩子哭了,很少有人会主动上前安抚;楼下的老人提着重物上楼,也很少有人会伸手帮忙。甚至有时候,朋友之间也会因为利益纠纷而反目成仇。</p><p class="ql-block">近几年来,纸山很多年轻人去城里打拼。他们也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商品房,用上了先进的智能家居,也渐渐习惯了城市的生活方式——关门闭户,少言寡语。一些年轻人为了老家老人的安全,也给老家的房子装上了防盗门和防盗窗,但老人们很反感,总是责怪年轻人:“装阿尼防盗门防盗窗,有阿尼金叫儿逃出爻啊,我住了几十年,沃唔冇金叫儿飞出爻呢!”意思说,装什么防盗门防盗窗,自己住乡下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失掉呀!</p><p class="ql-block">的确,纸山乡下和城里就是不一样,不关门,家里的“金叫儿”也不会“逃出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