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亲蒙老人家:九五诞辰思亲恩

向先林

<p class="ql-block">致母亲蒙老人家:九五岁诞辰思亲恩,一生辛劳刻心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娘,今天是2025年农历九月二十三,您95岁的诞辰。窗外的冬阳透着股清寒,就像2013年您走的时候那样,可您的样子、您的声音,还有那些年的日子,却像蒙家拐大院子里那棵老柚子树,刻在我心里,这么多年都没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您1930年冬月二十三生在南部县三官镇的蒙家大院子,那座青砖黛瓦的老宅里,院子一侧、挨住房檐下就长着那棵老柚子树,树皮糙得很,枝桠伸得老长,夏天撑开浓荫挡太阳,秋天就挂满黄澄澄的柚子,甜香能飘满半个院子。您常跟我说,解放前的日子苦啊,您从小就跟着俺外爷外奶(您的爹娘),家里地里两头忙:天不亮就爬起来洗衣、纳鞋底,稍大些就跟着下地,点种、除草、收割,小小的身子在田埂上晃悠,从没歇过半天。你的爷爷,我外曾祖父,是蒙家祠堂里的老中医,性子严肃,平时话不多,既要给村里人看病,还得养活家里一大群儿女,担子压得他眉头总皱着。可他疼您啊,每当您累得直不起腰,就会默默递过一把锄头,又转身从祠堂里端出个搪瓷碗,倒上半碗温水,让您在屋檐下歇会儿,喘口气。你的奶奶,我外曾祖母,本是桥湾儿姓雍的姑娘,后来嫁进了蒙家拐,成了我外曾祖父的媳妇。她的娘家桥湾儿离咱们向家坪不远,您总跟着外爷外奶去走亲戚,两家人离得近,平日里你来我往的,热络得很。祠堂里的雕花木药柜就立在堂屋两侧,抽屉上贴满了药名,甘草、当归的苦香,混着院子里柚子的甜香,就是您童年最难忘的味儿。您说,小时候就爱蹲在你爷爷旁边,看他用铜臼捣药,叮当叮当的声音,在祠堂里绕着梁转;村里有人来看病,您就踮着脚端茶递水,小小的身影在灶台的烟雾里钻进钻出——娘,我知道,您骨子里的那份实在和坚韧,就是那时候跟着药香、跟着烟火气,扎下根的。可就算有你爷爷行医,兵荒马乱的年代,日子还是苦得熬人,上顿不接下顿是常事,您跟着外爷外奶,早早地就尝够了饿肚子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您嫁到了建新新华乡的向家坪,嫁给了俺爹,他比您大5岁,是个老实人。二婆是您的亲姑姑,也从蒙家嫁到了这儿,她无儿无女,您和俺爹就主动担起了赡养她的责任,每年雷打不动给她称300斤粮,这一养,就是好些年。您总说:“都是一家人,哪能不管呢?”这份实在的牵挂,就像向家坪的溪水,安安静静地淌在我们儿女心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到了人民公社化的时候,队里办起了集体食堂,您成了食堂的炊事员之一,和另外几个乡亲一起,要给全生产队的人做饭。那时候刚解放没多久,国家穷,日子苦得钻心:天不亮就踩着晨露去挑水、劈柴,大铁锅里煮的从来不是正经粮食,都是捋来的榆树叶、扎嘴的刺刚毛、还有苦苦的鹅眼草,煮饭时连一星半点的油盐都没有,蒸出来的红苕是“空红苕”——瓤里干巴巴的,没一点甜味,米更是稀罕物,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粒。社员们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您看着心疼,就趁人不注意,把蒸得稍软的红苕偷偷捡给老人和孩子,自己就着野菜汤,硬咽着难以下咽的粗糠。收工后您也不得闲,回家还要洗衣,在煤油灯下给我们缝补磨破的衣裳和书包,一针一线,都缝着您对我们的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更难熬的是大跃进之后的三年饥荒,偏偏又遇上了严重的自然灾害,地里几乎颗粒无收,本就苦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国家穷,顾不上我们这偏远乡村,我们吃的还是那些野菜、粗糠,甚至挖过棕树葛、刨过棕树疙瘩充饥,那东西又苦又涩,咽下去剌得嗓子发炎。您总是把仅有的一点“空红苕”留给我们、二婆,还有俺爷爷(向家的爷爷),自己常常饿肚子,实在撑不住了,就喝几口没油没盐的清水,硬扛着给我们做饭,说:“娃们不能倒下。”可就算这样省吃俭用,俺爷爷还是没能熬过去,最后活活饿死了。您抱着爷爷冰冷的身子,哭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强撑着给我们煮野菜汤,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抖得连锅铲都握不稳——娘,那时候的天总像蒙着一层灰,而您,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光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您一辈子生了我们四个弟兄,还有三个女儿,一大家子九张嘴,全靠您和俺爹撑着。最小的妹妹秋华1967年出生时,您抱着这个粉嘟嘟的小丫头,笑得眼角都皱成了花,逢人就说:“俺家添了个小棉袄。”可命运太残忍,1970年,秋华3岁那年,不小心滚进了粪坑,没能救回来,就那样淹死了。那天您抱着秋华冰冷的身子,瘫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不吃不喝守了整整一夜,那双磨满老茧的手,一遍遍摸着孩子的小脸,嘴里喃喃地喊:“秋华,我的乖女儿,我的乖女儿啊……”娘,那哭声,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一想起来,眼眶还会发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74年,为了让我们四个弟兄长大后有安稳住处,您和俺爹咬牙决定修砖构瓦房。那时候盖房不容易,砖、水泥都是托人好不容易凑齐的,还请了专业的砖工来施工。俺爹和弟兄们跟着匠人打下手,您就包揽了所有后勤活计,成了工地上最忙的“后勤部长”。每天天不亮,您就起床烧火煮饭,大铁锅炖着萝卜汤,蒸着红薯和粗粮馍;匠人们上工前,您把茶水、毛巾递到他们手里;下工后,又端上热饭热菜,忙着收拾碗筷、洗刷锅灶。夜里,匠人们休息了,您还在煤油灯下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常常熬到后半夜。冬天的寒风吹得窗户纸哗哗响,您的手冻得红肿,却还是念叨着:“房子修好了,娃们就有地方住了。”终于,那年冬天,房子修好了——两间正房宽敞明亮,一间砖构灶屋干净整洁,还有一间环房和三间拖铺,在当时,这不仅是我们村,就算在整个乡,都是数得着的好房子。就在房子修好的那年冬天,我要去乡上报道参军,您默默送我到村口,攥着我的手没松,一直目送着我往乡上的方向走去,您的身影瘦得像根柴火棍,在寒风里立了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6年,我在部队站稳了脚,把您接到部队住了半年。可那时候部队条件不好,住处简陋,饭菜也简单,手里也没闲钱买啥零食。您在部队也没闲着,主要就是帮我照顾小孙女,每天给孩子喂饭、洗衣服、带她在营区里散步,把小孙女照顾得妥妥帖帖。我整天忙着训练、执行任务,根本没好好陪您说说话、逛一逛。您从不抱怨,只是每天等我回来,递上一杯热水,说:“训练累,歇会儿。”娘,如今想起这些,我心里满是内疚,那本是您该享福的日子,却因为我的疏忽,成了永远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13年,您84岁那年,还是离开了我们。这12年里,每当家里添了重孙、逢年过节,或是我路过向家坪那座砖构瓦房,甚至想起蒙家拐大院子里的老柚子树,就特别想您。想您煮的野菜汤的味道,想您在煤油灯下缝补的样子,想您1974年为修房子忙碌的身影,想您1986年在部队里抱着小孙女的笑容,更想您当年目送我去乡上参军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娘,今天是您的95岁诞辰,您在天上一定和俺爹、秋华、二婆、俺爷爷,还有你爷爷、你奶奶(我的外曾祖父母)团聚了吧?愿你们在那边没有病痛,没有饥饿,只有蒙家拐大院子里老柚子树的甜香,和永远温暖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娘,求您在天上保佑我们,保佑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保佑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还有重孙子重孙女,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您永远是我们最敬爱的娘,您的恩情,我们一辈子也报不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娘,生日快乐!愿您在天堂安好,照顾好俺爹、秋华、二婆、俺爷爷和你爷爷、你奶奶,也请您知道,我们永远想念您,永远爱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您的儿子向先林,</p><p class="ql-block">2025年农历9月23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