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圣徐霞客

太湖佬(张根洪)

<p class="ql-block">长江溯源,四字镌刻在石基之上,如浪涛般起伏的纹路缠绕其间,仿佛时间的回响在此凝固。我驻足仰望,那披袍而立的身影沉静如山,目光投向远方天际,似在等待一场久别的潮水归来。风从广场那头吹来,掠过树梢,拂动衣角,也轻轻掀开了记忆的一页——那是属于一位行者的故事,一个用脚步丈量山河的旅人,徐霞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曾自述:“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这不是豪言壮语,而是他每一天的真实写照。从江阴出发,经浙东入闽南,溯珠江而上云贵,他走过断崖深谷,攀过雪岭冰原,甚至在瘴疠之地病倒仍不肯折返。他在日记中写道:“途穷不忧,行误不悔;暝则寝树石之间,饥则啖草木之实。”这般苦行,竟被他视作寻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绕到雕像背面,石壁上隐约可见一段铭文:“探奇不止于目,求真必达于心。”这十个字,道尽了徐霞客与普通游人的区别。他不是赏风景的闲客,而是以科学之眼观自然、以实录之笔记山川的先行者。他辨水脉、察地貌、考洞穴,比西方地质学早了两个世纪提出喀斯特地貌的概念。他的笔下,山水有魂,草木有情,更有一份近乎现代科学精神的严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吹起我的衣袖,也仿佛掀动了那本泛黄的手稿。三百多年前,他在云南鸡足山病重不起,被人用滑竿抬回故乡,归来仅余一卷残稿、一身风尘。可就是这卷残稿,后来成了中国地理学与游记文学的双璧。梁启超称其“千古奇书”,鲁迅赞其“开中国实地考察之先河”。而他自己,只说了一句:“吾荷一锸来,何处不埋吾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人们为他立像,题曰“老江潮涌”。我想,这“潮”不仅是江水奔流,更是思想的激荡,是探索者心中永不退却的浪涛。徐霞客一生未仕,无权无势,却以双脚走出了一条精神的朝圣之路。他告诉我们:真正的旅行,不是逃离生活,而是更深地进入世界;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用心去听山呼海啸、溪语林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夕阳渐斜,广场上的光影拉长,雕像的轮廓在余晖中愈发庄重。我最后回望一眼,那位沉思的旅人依旧伫立,仿佛仍在等待下一个出发的清晨。而我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背上行囊,走向远方,徐霞客就从未停止行走。</p> <p class="ql-block">天边的霞光渐渐染透云层,金红的光线洒在河面,碎成千万片跳跃的光鳞。河水缓缓流动,像一条被晚风轻抚的绸带,温柔地绕过嶙峋的石岸。远处的桥影在暮色里静默,桥下停着一艘小船,蓝顶棚在余晖中泛着微光,仿佛也正做着一场关于远行的梦。</p> <p class="ql-block">我忽然想起徐霞客最后一次归途,也是在这样的黄昏吧?病体沉重,却仍望向山峦起伏的方向。他一生追逐山水,却从不曾把风景当作消遣。对他而言,每一条河都有它的来路,每一座山都有它的呼吸。此刻的波光,是否也曾映照过他跋涉的身影?那年他逆流而上,穿行于西南群山之间,记录下江河的脉动,洞穴的幽深,甚至岩层的走向。他不是在看景,而是在倾听大地的低语。</p> <p class="ql-block">这河,这桥,这船,皆是人间寻常景,可若有人愿意为它驻足、追问、行走,便也成了朝圣的路径。徐霞客未曾见过这座桥,但他走过的无数渡口,都与此刻的河岸遥遥相望——那是行者与天地之间的默契,是脚步与泥土的对话。</p> <p class="ql-block">晴空如洗,河水在阳光下静静流淌,像一面铺展的镜子,映着蓝天与远桥。悬索桥横跨两岸,钢索如琴弦般绷紧,连接着城市与旷野,也仿佛连接着现实与远方。岸边绿树成荫,小径蜿蜒,栏杆上落着几片树叶,像是被风特意留下的记号。</p> <p class="ql-block">我沿着河岸缓步前行,脚下的路平坦舒适,与三百年前的荒径不可同日而语。可当我望向对岸那连绵的山影,心中竟生出一丝共鸣——那山,或许正是徐霞客曾攀援而上的某一座?他曾在《滇游日记》中写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寥寥八字,却道尽了自然的节律与旅人的清醒。</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们有地图、有导航、有高铁一日千里,可真正“看见”山水的人,却未必比从前更多。我们匆匆掠过风景,却少有人像他那样,为一条溪流溯源,为一座洞穴测绘,为一片云雾写下观察。他用三十年光阴,把“游”字写成了“问”,把“行”字刻成了“知”。</p> <p class="ql-block">河水依旧流淌,桥影依旧横卧,而那个披袍远望的身影,早已把脚步化作了精神的潮声。我们不必都成为徐霞客,但若能在某个清晨,放下手机,背起行囊,走向一条不熟悉的路,去问一句“这河从哪里来?这山为何这般形状?”——那便是对“游圣”最温柔的回应。</p> <p class="ql-block">“江尾海头”四字刻在海边石碑之上,红漆未褪,笔力千钧。站在这里,海风扑面,仿佛能听见江流奔涌的余响——长江万里,自雪域高原一路东来,终在此处汇入浩瀚东海。这四个字,不只是地理的标记,更像是一声召唤,提醒人们溯源而上的意义。</p> <p class="ql-block">徐霞客一生追寻江河之源,他曾深入云南考察金沙江,断言其为长江正源,比官方勘定早了两百余年。他不靠典籍盲从,只凭双足丈量、双眼观察、双耳倾听。在他眼中,山有脉络,水有性格,大地是一部活着的书。而“江尾海头”,正是这部书的句点,也是另一个起点——正如他始终相信:终点从不是归宿,而是下一次出发的序章。</p> <p class="ql-block">我站在这里,望着水天相接处,忽然明白,徐霞客的旅程从未真正结束。每一滴汇入大海的江水,都带着他的足迹;每一片被风吹起的浪花,都藏着他的追问。他用一生告诉我们:真正的远行,不在走得有多远,而在心是否始终向着未知敞开。</p> <p class="ql-block">那艘停泊在岩岸旁的白色船只,桅杆高耸,雷达盘旋,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它不属于观光的行列,而是为探索而生——或许正准备驶向深海,去测绘洋流,采集水样,记录潮汐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看着它,我仿佛看见了另一种形式的徐霞客。三百年前,他以竹杖草履探幽寻秘;今日,我们以科技之舟延续那份追问的勇气。他用笔记录岩层走向,今人用声呐扫描海底地形;他靠步数估算里程,我们用卫星定位经纬。工具变了,但那颗想要理解山河的心,始终如一。</p> <p class="ql-block">这艘船,是现代的“游圣之舟”。它不载游客,却载着对自然的敬畏与好奇。当它启航,划开海面的那一刻,某种精神也随之苏醒——那是徐霞客留下的火种,在时间的长河中,从未熄灭。</p> <p class="ql-block">那座飞檐翘角的中式建筑静静立于绿树之间,红柱灰瓦,古意盎然。石阶前光影斑驳,仿佛有旧时书生曾在此驻足,翻阅游记,谈论山川。若仔细听,或许还能听见竹简轻响,或是墨迹未干的纸页被风掀动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这里不像庙宇,也不似官衙,倒像是为记忆而建的驿站——专为那些走得太远、看得太深的人所设。徐霞客若路过,或许会在此歇脚,燃一炉香,摊开日记,写下今日所见:某峰如剑,某溪如练,某洞中钟乳垂悬,如天地垂泪。</p> <p class="ql-block">这建筑不宏大,却有温度。它不供神佛,却供奉着一种精神:走出去,看一看,记下来。它提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