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自驾游第三十五天（6月11日）游记：荒野警笛

一剑

远东自驾游第三十五天（6月11日）游记：荒野警笛

车轮碾过红军村最后一块斑驳水泥地，晨光里白桦林在路旁静静列队，青翠枝条向着天空舒展。窗外风景开始流动，广袤田野如摊开的绿绒毯，起伏舒展至远方；偶然闪过几处废弃岗亭或木屋，朽烂的轮廓在风中静默伫立，恍如时光凝成的残碑。在空寂无人的公路之上，唯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如同大地自身深沉而平稳的呼吸。

下午的太阳灼热逼人，把公路烤成一条明晃晃的带子。前方同伴的车陡然加速，车身紧贴着笨重的大车，意图超越。刹那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空气——我甚至能想象出两车剐蹭时迸出的零星火花。然而那车却并未停下，只留下一个仓惶远去的背影，和那道刺眼的白色擦痕，如同划在平静午后皮肤上的一道惨淡伤口，醒目地印在大车身上，很快就消失在前方起伏的地平线之后。

暮色从四野悄然围拢上来，我们心头却压着沉甸甸的石头。车灯划破渐深的蓝灰，正茫然前行，忽然间，刺眼的警灯在昏暗中闪烁起来，像不祥的预兆。果然，正是同伴的车被截停在路旁。离伯力仅余四十公里，国家机器在荒野中精准苏醒。警察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冷静而不可抗拒：“涉嫌肇事逃逸”——冰冷字句如同铁索，瞬间缚住了所有侥幸。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另一辆警车带走，到出事的地方，大概有一百二十多公里的警察局。车门关闭的闷响，仿佛也重重阖上了我们心头某种安稳的期待。伙伴的身影被警察带走，而我们的车则继续沉重地前行。

当伯力城郊零落的灯火终于映入眼帘，黑夜早已浸透穹庐。我们像疲惫的鱼，在庞大而陌生的街巷间茫然穿行。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数字幽幽亮着，仿佛在冷冷讥讽这无终的跋涉。直至深夜十点多，才终于觅得一处栖身的停车场。推开车门，城市夜气裹着凉意猛然涌入肺腑。头顶那盏灯惨白地照着方寸之地，疲惫如此刻骨，仿佛连骨头都被这四百多公里路途寸寸磨细了。

归程遥遥，明日阴晴未定。可是此刻，这泊车一隅的昏光，竟也成了动荡旅程里唯一能握住的、微弱却真实的岸——原来人在困顿中，方知暂歇之处即是温柔之乡。警笛声与荒野风混入异国长夜，明日愁绪如同薄雾，悄然弥漫在伯力沉寂的街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