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竹园翠竹赋

心香楼

点绛唇 竹园翠竹赋

直节棱棱，贞心何惧漫天雪？劲枝青叶，重压腰难折！

咬定云巅，潇洒牵风月。真性倔，俗尘皆绝，不肯金凰歇！

山行至半，天光尚早，我拐进一处僻静竹园。晨雾未散，竹影横斜，脚底是松软的腐叶，耳边是风过林梢的轻响。这园子不似景区那般规整，反倒有种野趣——竹子长得肆意，有的斜出石缝，有的挺拔入云，却都带着一股子不肯低头的劲儿。

我向来爱竹，却从未认真问过自己为何。今日独步其间，忽有所悟。它们不争花艳，不慕蜂蝶，只将一身清气藏在节节向上的骨子里。风来，便摇一摇；雪压，便扛一扛。从不曾听谁说过哪根竹子被吹折了腰——哪怕弯到几乎贴地，一待风歇，又缓缓挺起。

行至园心，有石台临涧而设，我坐下歇脚。对面崖壁上几株老竹盘根错节，根须如爪，深深抠进岩缝。当地人唤这处为“咬云坡”，说这些竹子是“咬”着山崖长上来的。我凝神看去，竟觉那不是生长，而是一场与天地的对峙：你愈压我，我愈往上；你愈窄我路，我愈要破石而出。

风起时，竹叶沙沙，像在低诵那阕《点绛唇》。“直节棱棱，贞心何惧漫天雪？”——这哪是在写竹，分明是写人。谁不曾遇风雪？谁没有被重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可有些人，就像这竹，宁折不屈，哪怕一时弯了腰，心却始终朝着光的方向。

日头渐高，园中游人多了起来。孩童追逐嬉笑，老人拄杖缓行，一对情侣在竹下拍照，女孩踮脚倚着竹竿，笑得清亮。我起身继续前行，忽见一株新竹从老竹根旁钻出，嫩绿如玉，笔直如矢。老竹的叶轻轻覆在它肩上，像一种无声的托举。

下山路上，我回头望了一眼。整片竹园在阳光里泛着青光，如一片静默的海。它们不喧哗，不争春，只是年复一年地绿着、长着、挺着。或许真正的倔强，从来不是嘶吼，而是沉默中始终不肯低头的脊梁。

不肯金凰歇——金殿上的凤凰再华美，终究是他人雕琢的饰物。而山野之竹，纵无人问津，也要在风雪里，活出自己的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