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悟，不可学

厚德载物

道可悟，不可学。这话像一滴墨落入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我曾在书斋里逐字研读古籍，以为把道理背熟了，便是懂了；也曾向名师请教，一字一句记下箴言，以为照着做，就能得道。可越是用力，越觉得隔了一层薄纱，看得见，摸不着。

后来我走过山野，见老农扶犁而耕，不言不语，却与天地节奏相合；见孩童在溪边嬉水，不知何为“道”，却自然流露天真。那一刻忽然明白：道不在书里，不在口传，而在行走坐卧之间，在风吹过麦田的声响里，在人低头时不经意的沉默中。

诗可看，不可念。有些美，一出口就碎了。就像清晨山间的雾，你若伸手去抓，它便散了。我曾抄诗赠人，字字斟酌，可对方读来却觉生硬。反倒是某日黄昏，我随手翻到一页旧笺，阳光斜照，字迹泛黄，那一瞬的静谧，比任何朗诵都更接近诗的本意。

师可拜，不可随。敬重是一回事，盲从是另一回事。真正的老师，不是领你走他的路，而是点亮你脚下的光。我见过有人千里寻师，衣不解带，却把师父的每一句话奉为圭臬，连走路姿势都要模仿。可人终究得用自己的脚走路，别人的鞋，再合脚也是别人的。

苦可受，不可赞。苦难本身并无荣耀，值得称道的是人在苦中不失本心。我曾在寒冬凌晨见过扫街的老人，手冻得通红，却仍把落叶扫成整齐的一堆。他没说苦，也没夸自己坚韧，只是默默做着该做的事。那样的身影，比任何歌颂苦难的诗句都更有力。

天可敬，不可欺。人可以不信命，但不能无视规律。春种秋收，寒来暑往，天地从不言语，却从不失信。我见过贪一时之利而毁林开矿的人，风光几年，终被山洪吞没。自然不争，却无往不利。

人可交，不可求。交情是两棵树的影子在风里轻轻碰触，不是藤蔓缠绕。我有个朋友，从不主动求助，也从不拒绝帮助。他说：“情分像茶，越煮越浓，但若强逼着喝，反倒失了清味。”

运可修，不可抢。我见过太多人急着改命，算卦、改名、换风水，可心浮气躁，走到哪儿都带风雷。反倒是那些安静读书、踏实做事的人，不知不觉间，命运竟悄悄转向了他们。

势可借，不可夺。就像顺流行舟，借的是水力，不是抢水本身。我年轻时总想掌控一切，后来才懂，顺势而为，才是大智慧。

以史为鉴，知兴替；以铜为镜，正衣冠；以人为镜，明得失。这些话不是用来背的，是拿来照自己的。我常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今日所行，可对得起昨日之念？

过满则损，过刚则折。这世上，最柔的水能穿石，最弱的草能破土。人若太满，便容不下新东西；若太刚，一折即断。留些空隙，让风进来，让光进来，也让道进来。

道，终究是悟出来的。不是学来的，也不是别人给的。它藏在你跌倒后自己爬起的那一刻，藏在你沉默时听见的心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