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淹没了上古岁月入口,——烟花三月下江南之一

Zhou

<p class="ql-block">农历三月,是江南最美的季节。水乡如网般的小河,河上精巧小桥和河畔悬着“酒”字大旗的店家,湿漉漉青石板小巷,打着油布伞的行人,又高又窄旧门前竹凳上晒太阳老妇人和戏耍玩闹的小孩,还有窄窄田埂上慢慢踱步的大水牛……。这些印象大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没有亲身感受。按说我也是一个江南人,生在上海,童年青少年都是在上海度过的。但那是在上海弄堂,除了老旧的石库门房子,只有窄窄的天空,春天的感受就是脱下厚厚的棉袄。所以,看一看、亲身体验一下江南的春天,是退休后一直想做的一件事。</p><p class="ql-block">借用“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绝唱,想好了这趟行程的名字“烟花三月下江南”,走皖南、走苏北,再次“把梦想装进行囊”。</p><p class="ql-block">踏上行程,就想慢慢走、慢慢看、慢慢品味江南圆润精巧的风情,呼吸带着露水气味潮潮的空气,体验悠闲自得江南乡村慢生活节拍。一个老人、一台相机、一辆小车,似乎不难做到,其实很难。近一个月的时间,足迹踏过几十个景点,脚步匆匆,从一处赶另一处,从这个景点匆忙去那个景点,似乎总是在赶路,几度告诫自己慢一些,终究抵不住下一个景点的诱惑,不由自主掉入“走马观花”的旅游套路。慢,真是一种修养、一种淡定、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可惜我还做不到。所以,这趟江南行,看见的是山水花草、古宅民居,那隐匿在后面深厚的历史和文化,被“匆匆脚步”一晃而过了,大概连“皮毛”都没摸到。</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清明时节,油菜花正当时,从胶东半岛东头“一个猛子”扎到江苏兴化,去看油菜花。</p><p class="ql-block">国内有几处是看油菜花的好去处,江西婺源、青海门源、还有广东、贵州等等,兴化好像也是其中一个。不过兴化的油菜花与那些地方还是不同,几乎是长在“水”里,准确的说是生长在水中一个个土墩上,没有小船、小桥是到不了、靠不近的。这大概就是兴化油菜花的特别之处、特殊魅力所在。</p><p class="ql-block"> 东旺村的“千垛油菜花”几乎成为兴化的代名词了。虽然东旺村离兴化市区有二三十公里,可到兴化游人几乎都是冲着东旺油菜花来的。离东旺村还有好几公里,路旁就停满了各地车牌小轿车,几乎能连成一条线。临近东旺,能有上百辆旅游大巴挨排停在公路边,绵延近千米的样子,蔚为壮观。</p><p class="ql-block">进东旺村只有一条马路,稍宽点地方挤满了小车,只留下单车通行的缝隙。我没敢贸然闯进村里,在村外大巴长龙中找到一条缝隙停车,步行进村找住宿,万一找不到就得回兴化市区住宿了。</p><p class="ql-block">东旺村只有一条主要街道,两旁农舍都是“农家乐”,吃饭住宿。我是一家一家问过去,“可以住宿吗?”。门口揽客的主人,第一句话就是:几个人?当听到只有一个人住,回答几乎一个样:住满了,没地方。我都快绝望了,准备问最后一家后,就回兴化市找住宿。说来也巧,最后一家是一位高个子的中年汉子,也是说没有地方了,空房只有一间六人间。我正在盘算,是包下这个六人间呢还是打道回府去兴化,只见那汉子与屋里一个上了年纪男人说话,好像是在商量,说的方言我听不懂。我傻傻的站在门前,就像在等待决定命运法官的宣判。也许他们见我是个白发比黑发多的老人,动了恻隐之心;也许在评估我能否接受较高的住宿价格。总之他俩商量之后说,可以住到村子另一个地方,说了一个价格,果然比之前了解的价格贵出不少。能住就行,总比回几十公里外的兴化市住要好。</p><p class="ql-block">住的地方就是“农家乐”老板自己的家,在村子的最尽头。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门前有一片挺大水塘,一条小石板路直通水边小码头,很有江南水乡的味道,原本就想体验江南水乡风情,没想到第一个晚上就在水乡农舍过的。</p><p class="ql-block">清晨,沿着门前小石板路踱步到小码头。水乡格外宁静,晨曦洒在平静水面上,染得水塘一半橙黄一半墨蓝,对岸几棵尚未发芽的水杉倒影,连枝杈都清清楚楚。水塘的这一边是一栋栋农舍,简直就是单栋别墅,朝着水塘那面也披着一层晨曦,真的好羡慕这儿的农民。水塘边来了一位中年男人,俯身洗鱼,鱼血染红了跟前的水面。其实这儿家家都通自来水,但水塘还是他们初级清洗喜爱的地方,见过在水塘洗菜洗衣服的农妇,传统习惯有巨大的穿透力,即便有了现代的自来水,依然保留着祖上洗涤的习惯。(见图一,图二)</p> <p class="ql-block">图一</p> <p class="ql-block">图二</p> <p class="ql-block">我在北方生活了几十年,不论是农村还是城市,好像都没有种油菜花的,对这种植物并不了解。到了兴化才知道,油菜花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处处能看见散落在犄角旮旯的油菜花,路边、墙角、甚至房屋间隙,不经意就能撞见一蔟簇极健康的油菜花。油菜花花朵很小,真的不漂亮,与华丽富贵的牡丹花相比,太平淡、太不起眼了。就是这种极平凡的黄色小花一旦集结起来,连成一片,就会改变大地的颜色,带来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那种美是宏大的美,那种冲击力是牡丹花所望尘莫及的。所以油菜花盛开时节,人们蜂拥而至,连住宿都能成为问题。</p><p class="ql-block">东旺村油菜花田近万亩,千垛景区就占了近五千亩。这些都是基本农田,它与我们在农村看见的稻田、麦田以及玉米地没有什么两样,但就是一朵小小的鹅黄色的小花,使它身价倍增,看油菜花是要收钱的,而且门票价格不菲。难怪我妹妹从江西婺源回来后说,以前在乡下天天看油菜花,从来不要钱,现在看看油菜花还要门票。要是知道如此,还不如那时把油菜花看个够,也省下现在门票钱了。我妹妹曾在上海奉贤农场下乡好多年,种过油菜花,也收割过油菜籽,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现在变得金贵起来了,难怪她会有这等感慨。</p><p class="ql-block">千垛景区大门是一栋二层高的大楼,楼前是一座跨街人行大桥,必须跨过大桥才能到景区入口处,桥上全是游客,想找一处人少的空出拍张照片都难。听农家乐老板说,油菜花开花时间很短,只有一周时间,花谢了,游客就很少了。按老板的说法,这么一栋漂亮建筑,满打满算能用上半个月,怪可惜的。</p><p class="ql-block"> 观赏千垛油菜花最好就是登高,从高处俯瞰垛田,才能显出垛田特殊的风韵。进门不远处便是一座高塔,也是景区最高处。一心想登上高塔看全景,大概所有游客都是这样想的,进了宝塔就有点后悔了,楼梯上全是人,上楼的下楼的挤成一团,跟北京“贴照片”地铁相差无几。其实登上塔也是看不出、拍不到千垛油菜花那种“港汊密集,河如阡陌”全貌。我看过宣传千垛油菜花的照片,那真是“河如阡陌”,那气势真是宏大。登上塔顶才明白,宣传册照片是航拍的,游客即便在塔顶上也只能窥其一二。</p><p class="ql-block"> 油菜花田被小河分割成不规则的长方形土墩,彼此相守相望,像邻里小孩在自家窗口,隔着“玻璃”凝望着对方。这些“水中土墩”准确称呼,叫垛田。垛田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亲眼看见还是第一次。垛田不大,都属于比较“秀气”的庄稼地,又被水环绕着,更显得娇美妩媚,活脱脱如江南女子。但垛田一旦连成片,成百成千垛田挤在一起,气势还是很壮观的,是那种秀美中透出的豪放。</p><p class="ql-block">(见图三,图四)</p> <p class="ql-block">图三</p> <p class="ql-block">图四</p> <p class="ql-block">兴化垛田历史非常悠久,所以有好几种传说。一是类似于神话的传说,是大禹造田。在上古时期,大禹觐见舜帝,经过东海边一处海湾,对随从说道:若将此地海水退去用来造田,该造福多少民众!说罢,他将腿上的泥甩向水中,岂料泥巴入水后竟变成大大小小的土墩。大禹大喜,令随从前去谒舜帝,自己则留在了此地,他率当地人临海筑堤、退海水、挖土墩、种瓜菜,垛田由此而生。</p><p class="ql-block">另一说是岳飞屯田。南宋时期,岳飞曾率军在兴化地区驻扎,在荒滩上垒起诸多土墩用作军事屏障,被称为“芙蓉砦”。至明太祖洪武年间,大批苏州一带的移民来到兴化,在土墩之上尝试种植蔬菜,收获颇丰。受此启发,众人纷纷效仿,开始寻荒地挖土堆垒,最终形成了星罗棋布的垛田。</p><p class="ql-block">传说毕竟是传说,不能当真。垛田形成真正原因,有自然的也有人为的。大约5000年前,兴化还是一个海湾。随着海岸线东移,里下河水位下降,海湾变成瀉湖,而兴化就地处于里下河地区的腹地。到唐宋年间,人们开始在此筑堤,抵御海潮,保护沿海一带农田免受海水侵袭,北宋时期大文豪范仲淹任兴化县令时,主持修建了捍海堤,后被人称为“范公堤”。到了南宋初年,黄河夺淮,自此黄淮泥沙大量侵入里下河,兴化境内的河湖水系迅速淤积。在一些水位较低的沼泽,零星土地开始露出水面,当地百姓挖出水底淤泥,把这些零星土地加宽垫高,种植庄稼,年复一年,最终成为小岛般的垛田。1855年咸丰五年时,黄河离开淮河改道山东入渤海,由此进入兴化境内的泥沙急剧减少,湖沼淤积成陆的演变过程就此中断,垛田也定格在现在的样子了,形成著名自然景观,进入了《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国东南平原有垛田。 </p><p class="ql-block">从宝塔下来,有一条水上栈道,在走过一座小桥,可以来到垛田中的人行步道,能够零距离与油菜花接触,这与高处看油菜花不一样的感受,是另一种风情。第一次发现娇小妩媚的油菜花长得好高呀,有一个人那么高,艳丽的小黄花就在你的眼前晃动、摇曳,那种感觉真得很美妙。好多女孩钻进油菜花地拍照,也就能露出一个脑袋瓜,个头矮的姑娘干脆淹没在花海中间。以前也专门看过油菜花,那是在山东,油菜花也就到腰部,站在花中拍照,露出半截身子,那种感觉很一般,画面也平淡得很。在千垛,走进油菜花地,立刻被花朵淹没了,就是站在田埂边,齐人高的小黄花朵陪衬着你,画面立刻生动明亮。</p><p class="ql-block">(见图五,图六)</p> <p class="ql-block">图五</p> <p class="ql-block">图六</p> <p class="ql-block">看垛田油菜花,与其它地方不一样,你可以在岸上看,油菜花在你这边,小船悠悠然从你那边划过;也可坐小舟游荡河中,欣赏忽近忽远垛上油菜花,欣赏岸上如织的游人。很像卞之琳《断章》的诗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楼上人在看你。那时的卞之琳是个英俊的青年郎,楼上看风景的想必是一位秀丽漂亮的江南女子。那个场景像一幅画,一幅用淡墨简笔勾勒的水彩画,真的很美。此时与彼时很相似,只是此时人多了点。</p><p class="ql-block">在船上看油菜花蛮有意思的,河道是最严格的旅游“管理员”,只准看不准碰,连脚印也不准留下。河道时宽时窄,或直或弯。河道里的船也不一样,小船是人力双桨,划船的多数是船娘,裹着大红头巾,站在船尾操弄双桨,载着三五个游客慢悠悠的飘荡。大船是机器开动的,一下子能拉二三十人,“突突突”跑得也快。我特意乘坐一艘小船,体验一下水乡坐船的滋味,慢慢欣赏垛田上的油菜花。小船在河道轻轻划过,忽而左转拐入一条水道,不一会儿又右拐,闯入另一条小河,像迷宫一样河道永远不知道有多少河汊,也不知道河汊会在什么地方猛地冒出来,一切都是被高高的油菜花遮挡了。最有趣的是,不知何时从垛田后面冒出一叶小舟,两船相遇,彼此相视会心一笑,瞬时带来许多快乐。油菜花的妩媚,小河水的轻柔,还有“吱吱呀呀”的桨声,大概就是“千垛”特有的韵味。</p><p class="ql-block">(见图七,图八,图九)</p> <p class="ql-block">图七</p> <p class="ql-block">图八</p> <p class="ql-block">图九</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去东旺村的路上,看见一块路牌,箭头相反方向是“沙沟古镇”,这在行程前做功课时不知道的。所以,离开了“千垛景区”之后,没有选择游人必选的李中水上公园,而是去沙沟。</p><p class="ql-block">到了沙沟才知道,兴化下乡还“躲”着一座及其古老的古镇,其古老到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二百多年的春秋战国时期。那时海湾东退,在兴化留下好些湖泊,有一个湖泊叫射阳湖,沙沟就是湖中的一个小岛,就有渔民在岛上定居,逐渐形成了射阳村。令小渔村名声大噪并在史书上留名的是西汉初年的事。汉高祖刘邦因答谢鸿门宴上项伯的救命之恩,赐项伯为射阳侯,古射阳也就成为项伯的封地。到汉武帝时,古射阳一分为二,成立了盐渎县(今盐城)与射阳县(今宝应县),射阳村隶属盐渎县,因村中有一条长溪,故更名为“沙溪”。这个名称沿用了近二千年,到了明朝明武宗年间,沙溪人万云鹏考上进士,历任地方和中央高官,一生为官清正,七十多岁告老还乡回沙溪定居,万云鹏号石梁,为了纪念他,改名为“石梁”。到清朝时,处于消除前朝影响,对带有明朝官员名字的地名进行清理,因“石梁”是明朝官员万云鹏的号,又根据当地沟河纵横的自然特征,将“沙溪镇”更名为“沙沟镇”,一直沿用至今。这个地方二千多年中,先后有四个名称,沙沟这个名称最俗,不喜欢,而“沙溪”就好的多了。</p><p class="ql-block">江南古镇有个相同特点,就是镇子沿小河而建,河畔是一家挨着一家的民居和商铺。小河穿镇而过,河道分叉又把小镇割成几块,桥则将小镇“粘合”在一起,构成古镇临水而居、小桥流水的特色风景。沙沟也有小河,就是沙溪,河道很宽,可以行船,不过它在村头,只有跨过桥才能进古镇。在村尾也有一条小河,古镇就夹在两条河中间,像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荷叶,所以沙沟历史上还有一个别名:荷叶镇。</p><p class="ql-block">江南古镇的街道通常不宽。沙沟最宽街道也就是五六米的样子,也是小镇的商业中心,两旁几乎都是商铺、饭店,叫卖的商品与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两样,唯有不同的就是鱼丸。在街上卖食品的推车上,看到一大盆白白圆圆的东西,好生奇怪,不像馒头也不像肉丸,原本不想买东西也就不想问商贩,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无奈只得问商贩,这才知当地特产大鱼丸。这是我见过最大的鱼丸,快赶上网球大小了,据说都录入了《中国名菜大典》,真想买一点带回家,可惜后面还有很长的路程,鲜鱼丸是带不了的,只能遗憾了。</p><p class="ql-block">沙沟除了主路外,其它的街道几乎都是很窄的,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巷子,北京胡同、上海弄堂都比它宽敞,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修得那么窄。别小看这些小街道,还有那些陈旧的民居,大多是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个个都有故事。</p><p class="ql-block">“鱼市口”就是你稍不留意就会错过的小巷子。这是一条石板路,宽最多有两米,长也就是五十米。它始建于明朝初期,曾是沙沟最热闹最中心的地方,四乡八里的鱼虾蟹鳖都是在这儿买卖。这条石板路是一百多户在此做买卖的商贩,各捐一块青石板铺就的,所以自然而然称之为“鱼市口”。当年这条窄巷子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据说在建国后,几经改造破坏,热热闹闹的鱼市渐渐萧条,随之消失了。现在的石板路已不是早年的路了,是前些年作为市级文物重修的。路还在,已不是那条鱼市口路了,只有空空荡荡的石板路了。</p><p class="ql-block">在古镇小巷子穿行,走的是窄巷和石板路,那是明清时期留下的古巷。两边陈旧甚至有些破败的民居,随便闯进一间民宅,那都有二三百年的历史。沙沟历史上就出过进士、举人达120余人,你不经意间经过的一间老屋,极可能是进士或举人的故居。“姜家巷”就是无意间发现的。沙沟的小巷多如牛毛,明清古巷就有七八十条,走过了印象不深,只有“姜家巷”留下印象,因为在巷子的尽头地上镶着一块大石磨盘。大石磨盘直径由一米三四样子,磨面雕有多边回形状的花纹,中间是一个方孔,像硕大的古铜钱。这是明代洪武年间进士姜伯七,由苏州阊门举族迁移到沙沟,为了驱妖邪、避灾祸,安放此磨盘的。磨盘在这儿一呆就是六百多年。姜氏家族重教育,明清两代共出进士3人,举人120多人,仕途也亨通,官任知府、知县就有一百多人。姜氏还会经商,经营绸缎行、米行、铁行等,成为沙沟首屈一指的商贾,其商业网络覆盖江南江北,成为沙沟望族。</p><p class="ql-block">沙沟还有一个“赵家巷”,是一个能与“姜氏家族”分庭抗礼的后起之秀“赵氏家族”。赵氏家族始迁祖赵九四是明末清初迁入沙沟的,以耕读传家而立身,在科举上不如姜氏,明清两代只有20余人考上功名。在清嘉庆年,赵家与姜家在文庙举行“汇文赛诗”比赛,结果败于姜家。不过赵氏同样精于经商,迁入沙沟后时间不长,就积累了巨额财富,有“半条街房产”美誉,鱼市口是两大家族的分界线,南面姜氏地盘,北面是赵氏掌控,形成“南姜北赵”竞争局面。</p><p class="ql-block">两家竞争百余年,相对平安无事,但到了民国时,赵家凭借政治联姻一下子崛起,因为铁行生意矛盾,赵家借助政治势力,告发姜家铁行老板私通共匪,导致姜氏老板被处决,两家结下恩怨数十年。解放后,随着土改和工商界改造,两大家族传统势力随之瓦解了,姜氏家族的族长后来提着水桶在鱼市口卖鱼谋生,而赵氏家族的族长则因犯罪在外县劳改时死去。</p><p class="ql-block">姜家巷的大磨盘见证了姜赵两大家族兴起,也目睹了他们的衰败,这段历史就印刻在磨盘的回形皱痕里。</p><p class="ql-block">(见图十三,图十四,图十五,图十六)</p> <p class="ql-block">图十</p> <p class="ql-block">图十一 鱼市口</p> <p class="ql-block">图十二</p> <p class="ql-block">“虹桥”的历史更加久远,始建于唐贞观二年,也就是公元628年,那还是唐太宗李世民当皇帝的时候,那是中国最辉煌的时候。最初是一座木桥,因边上有一座庙“三元宫”,有三座大佛塑像是从桥运入庙的,故名为“三仙桥”。佛教庙宇很少有用“宫”的,而道教倒是常常用“宫”来定名寺堂,“三元宫”当初是佛还是道,让人有些糊涂。不过也有例外,北京就有佛教的“雍和宫”,那是皇帝敇建的,才冠之于“宫”,“三元宫”地处偏远,皇帝不太可能过问敇建呀。明朝时江苏发生大地震,桥毁掉了,在明景泰三年(距今560多年)改建为石桥,还是叫“三仙桥”,到清嘉庆年才更名为“虹桥”。虹桥用了五百年了,真了不得,不过桥的一边还能看见水,桥另一边河道已经被石板盖掉了,是“大士禅林”庙前广场了。</p><p class="ql-block">大士禅林建于元代(与唐代“三元宫”什么关系,搞不清楚),清代是重建,后又毁于战乱,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再次重建,就是现在的“大士禅林”。算古迹也不算古迹,准确的说是一座有历史的现代建筑。据说祠庙里有一株菩提树,已几百年了,国内现存也不过只有两三株,很珍贵。我顶着烈日在祠庙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连一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无奈与“菩提”失之交臂。事后想想,还是心不诚,真是遗憾。</p><p class="ql-block">(见图十三,图十四)</p> <p class="ql-block">图十三</p> <p class="ql-block">图十四</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从沙沟出来,回到兴化市区,寻找饭店吃饭时,无意间看见街口的一座牌楼,那牌楼就像为我掀开了历史门帘一条缝,原来兴化有那么深远的历史。</p><p class="ql-block">奇特的造型和满满几十块匾额,很是好奇,牌楼四周没有任何说明,不知它的来历,于是去找有关资料,还真是一座有许多故事的历史建筑。</p><p class="ql-block"> 先说这个牌楼。它名为四牌楼,据说全国只有两座半,北京一座、兴化一座,苏州半座。北京四牌楼早已不见踪影了,五十年代初以妨碍交通理由拆掉了,一度引得多少有识之士痛心疾首,可是谁能抵挡得住高层决策呢,北京四牌楼也就剩下一个符号了,就是现在的“东四和西四”了。苏州为什么是半座,不知道,因为也没有了,能找到的也就是打着“四牌楼”的商贸企业了。只有兴化还能看见四牌楼。</p><p class="ql-block"> 兴化“四牌楼”建于明朝,期间两度毁废。第一次大概在清朝初期的康熙时期,因年久失修,自然圮废,当时正是文字狱大兴时期,谁敢重修前明朝遗物,任风雨摧残百年,直到嘉庆年间才得以重修。“四牌楼”一百多年后又被毁了,这次是人为的,就是“文革”时期, 一个空前绝后的“文字狱”年代。自然力量毁坏,会留下残垣断壁,人有意识的毁坏那是很彻底的,“四牌楼”连几根石柱也被连根拔掉,粗大石柱无法毁坏,就被深埋在一处河塘。“四牌楼”真是命运多舛,两度遭遇“文字狱”,一次残垣断壁曝露百年,一次干脆被“扫荡”的遗骨无存。现在看见的“四牌楼”是九十年代在原址上新建的,已没有原来一砖一瓦;就是那几十块匾额,也毁损殆尽,现在看见的都是现代书法大家依据原来匾额写的,其实每一块匾额后面都是一段故事,新匾额讲老故事,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看着一个崭新的“四牌楼”,是庆幸呢还是悲哀呢,我真说不出来。</p><p class="ql-block">(见图十五,图十六,图十七)</p> <p class="ql-block">图十五</p> <p class="ql-block">图十六</p> <p class="ql-block">图十七</p> <p class="ql-block">兴化的历史故事到此并没结束。</p><p class="ql-block">因为查阅“四牌楼”,方知兴化远非唐宋之后千年,可以追溯到四五千年前,追溯到中华民族始祖炎帝黄帝的年代。这太让人震惊了,那可以上古年代。</p><p class="ql-block">在兴化最边远的蒋庄发现一处古墓葬,发掘出随葬的琮、壁、镯、环等玉器,还发现了人类的遗骨。考古专家一致认为,这是一处距今5300年到4200年的良渚文化遗址,被中国社科院称为2015年“六大考古新发现”。</p><p class="ql-block">蒋庄墓葬群遗址,专家认为是属于良渚文化的一部分。良渚文化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首先在浙江余姚的良渚发现的,所以命名为“良渚文化”,属于史前文明。之后围着太湖流域陆续还有发现,但只有在蒋庄第一次发掘出二百多具人类的遗骸。这可是五千年前老祖先呀,其考古意义绝非寻常。据说,现在的DNA科学技术有可能复原已灭绝万年之久的古代猛犸象,也许有一天也能够复原我们的老祖先。</p><p class="ql-block">当然,最让我心动的是那只“蚩尤环”,不仅是它造型独特、制作精巧,而是它可能曾戴在蚩尤的手臂上。我们现在称自己是炎黄子孙,没有人提及或想到还有一个叫蚩尤的老祖先。其实,蚩尤是中华始祖黄帝、炎帝的同代人,他们三个人为争天下打过仗,蚩尤最为勇武的,打败过炎帝和黄帝。古籍中记载了许多有关蚩尤的传说,说蚩尤是“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砂石子”,“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历来流传蚩尤的画像都是头上长角,生有长髯的孔武壮士形象。后来是炎黄两帝联合起来大战蚩尤,在涿鹿双方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炎黄大军也没能战胜蚩尤,最后请来天神帮忙,才打败蚩尤。黄帝虽然杀了蚩尤,但是黄帝胸襟非常大度,丝毫没有贬低手下败将,反而尊蚩尤为“兵主”,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战神”,把蚩尤的形象画在自己军旗上。之后,黄帝在平天下时,诸侯见蚩尤像纷纷不战而降。是蚩尤勇猛形象让诸侯胆战心惊而降,还是黄帝对败将大度,让诸侯折服而降,也许两者皆有之。观历史,贬低对手从来不会显得你英明、伟大,反倒有损于自身形象。我们现在尊崇黄帝,不仅仅他是中华民族始祖,应该还有他宽大的胸襟。</p><p class="ql-block">还是回到那只“蚩尤环”,那是专家的猜测或愿望,事情难能这般凑巧,不过这些玉器和先人墓穴遗骸,把我们带到了上古历史的入口处,那里有太多的故事。</p><p class="ql-block">(见图十八,图十九,图二十)</p> <p class="ql-block">图十八</p><p class="ql-block">玉镯,是五千年前加工的,丝毫不输于今天的加工水平,太不可思议了。</p> <p class="ql-block">图十九</p><p class="ql-block">玉琮,造型有点奇特。有专家说,这是戴在蚩尤手臂上的臂环,因而被称为蚩尤环。如专家所说,那蚩尤的胳膊也太细了。专家的话真听不得。</p> <p class="ql-block">图二十</p><p class="ql-block">五千年前的玉壁,那可在夏朝之前。</p> <p class="ql-block">真想到蒋庄遗址去看看,虽然导航仪可以帮我引路,但是那里毕竟是发掘不久的遗址,让不让人参观还是一个问题。我询问下榻宾馆的服务员,她一脸茫然,好半天才说,好像听说过,蒋庄离着好远呀,来的客人都是来看油菜花的,从没听说去蒋庄的。我在吃饭时又询问饭店的老板,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他很干脆回答道,不知道。真是失望。看来这个上古历史入口处太不起眼了,而油菜花又开得太“旺盛”了,把“入口处”给淹没了。</p><p class="ql-block">当然,我内心无法抗拒的油菜花诱惑,油菜花期很短;也摆脱不了的“媚俗”情结,脚不由自主的迈入观赏油菜花“洪流”中,离蒋庄越来越远、离蚩尤也越来越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