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火暖岁华长

岳阳移民

秋露凝霜，菊香漫野，又逢重阳。乡村的傍晚总来得早些，西天的霞光还未褪尽，晒谷场中央已堆起了高高的柴垛——松枝带着松脂的清香，枯木裹着经年的暖阳，还有孩子们捡来的枯枝败叶，层层叠叠，像一座小小的“火焰山”。

当暮色四合，村老们揣着暖壶围拢过来，孩子们提着灯笼穿梭其间，一声“点火喽”便点燃了整个重阳的暖。火苗先是怯生生地舔舐着柴禾，而后越燃越旺，橘红色的火焰蹿得老高，将每个人的脸庞映得通红。松脂遇火滋滋作响，迸出点点星火，像天空坠下的碎星，落在孩子们伸出的手掌边，又倏地消散，惹得阵阵惊呼与欢笑。

老人们围火而坐，手里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聊着往年的重阳：“从前的柴火更旺，能照见山尖的枫叶”“你爷爷当年登高回来，总爱往火里丢几颗板栗”。话语间，时光仿佛也被火焰烘得温热，那些关于岁月、关于团圆的故事，随着烟火袅袅升腾，飘进每个人的耳中。孩子们则围着火堆追逐嬉闹，偶尔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枝，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或是把红薯、土豆埋进火堆旁的热灰里，盼着一场焦香的惊喜。

火光中，祖母给我裹紧了外套，递来一块烤得焦脆的年糕，甜香混着烟火气在舌尖弥漫。抬头望去，月亮已挂上深蓝的天幕，清辉与火光交织，将晒谷场铺成一片暖亮的天地。远处的山峦黛色如墨，近处的菊花开得正盛，暗香浮动，与柴火的焦香、食物的醇香缠绕在一起，酿成了重阳独有的味道。

都说重阳要登高望远，要敬老思亲，而这一捧篝火，恰是最实在的团圆。火焰舔舐着柴禾，也温暖着彼此的心房，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老人们的皱纹在火光中舒展，孩子们的眼睛亮如星辰，家人的笑语、邻里的闲谈，都被这团火熨帖得格外温柔。

夜渐深，火势渐缓，留下一堆通红的炭火，余温袅袅。孩子们捧着烤得软糯的红薯，满足地啃着；大人们收拾着残局，说着明年的重阳还要这样聚着。我摸着口袋里温热的板栗，望着渐渐暗下去的火堆，忽然懂得，重阳的火，烤的是岁月的沉淀，暖的是团圆的期盼，守的是代代相传的温情。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那团跳动的篝火，早已不是简单的取暖之物，它是乡愁的印记，是亲情的纽带，是藏在时光里的温暖约定——只要这团火还在，团圆的味道就不会消散，重阳的情意就会岁岁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