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二零二二年十月二十七日，我一早从襄阳二汽基地，匆匆忙忙赶回宜城李垱社区。车轮滚滚，尘土飞扬，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心里盘算着这次回家能待几天。</p><p class="ql-block">谁知第二天清晨六点，手机“叮咚”一声打破了我的计划。短信白纸黑字写着：凡到过宜城的人，不可回二汽，否则全家人居家隔离五天并五天四检。</p><p class="ql-block">我握着手机，站在老家的院子里，望着东边刚露鱼肚白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二汽回不了，只得在李垱安营扎寨。这一待就待到了十一月八日，宜城解除封控但客运未通，我厚着脸皮蹭了友人的车，才晃晃悠悠回到了二汽。</p><p class="ql-block">前些日子，小区封了两个单元，进出要扫码，但总归能出小区、能进商场，生活还算有几分自在。</p><p class="ql-block">直到昨晚——十一月二十日十八时，我站在阳台，看见一百米开外的好邻居超市被封控了。我还暗自庆幸，好在对面我的家安然无恙。谁曾想山不转水转，短短二十四小时后，就临到俺所居住的小区了！</p><p class="ql-block">十一月二十一日十八时，鼎府社区所辖小区，被封控了。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从十一月二十二日起，襄阳迎来了三年疫情来第一次全城大面积的封控。今天已是第四天——十一月二十五日，家里的存粮眼见着见了底。</p><p class="ql-block">“菜没了，得有人去买。”儿媳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犹豫。</p><p class="ql-block">话音刚落，七岁的小孙子涛涛立刻抱住妈妈的腿，带着哭腔说：“妈妈别去，外面有病毒，会生病的！”</p><p class="ql-block">儿子小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一家的顶梁柱，靠我挣钱养活大家，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们怎么生活？”</p><p class="ql-block">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我。</p><p class="ql-block">“还是让爷爷去吧，”小明接着说，“因为爷爷皮厚结实，病毒攻不破。”</p><p class="ql-block">我站在一旁，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了个借口：“这个病毒传男不传女，还是让奶奶去吧。”</p><p class="ql-block">涛涛立刻摇头：“不行！奶奶万一中毒了，谁给我们做饭啊！”</p><p class="ql-block">我心里五味杂陈，当爷爷容易吗？操心辛苦一辈子，连“光荣”都要一马当先！</p><p class="ql-block">“那就举手表决吧。”儿子提议。</p><p class="ql-block">不出所料，五人表决结果一致通过：爷爷去买菜。理由是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影响全家的生活！</p><p class="ql-block">我无奈地摇摇头，慢慢穿好那件穿了五年的深灰色外套，正了正“冠”，不，是正了正口罩，拿出“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慨，准备出门。</p><p class="ql-block">“等等！”儿媳突然叫住了我。</p><p class="ql-block">我停在门口，心里升起一丝希望。</p><p class="ql-block">儿媳皱着眉头说：“爸是退休人员，每月退休金还有一万多，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也不找……那什么。衣服正穿三年反穿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一万多都是家人们花掉的，爸如果‘光荣’了，岂不是一笔不小的损失？”</p><p class="ql-block">我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寒。</p><p class="ql-block">全家人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天，最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菜也不买了、饭也不做了，从今天开始叫外卖。</p><p class="ql-block">“反正花的是爷爷的钱，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白花咋不花呢？”涛涛稚声稚气地重复着刚才大人们说的话。</p><p class="ql-block">我倚在门上，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唉，去哪里说理去呀？</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爷爷真是个危险的“职业啊”！</p><p class="ql-block">然而，转折发生在外卖送到之后。</p><p class="ql-block">涛涛抱着外卖袋子，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忽然抬头说：“爷爷的钱要省着点花，以后还要给爷爷买好多好吃的呢！”</p><p class="ql-block">我愣了一下，看着小孙子认真的表情。</p><p class="ql-block">晚上，我无意中听到儿子和儿媳在厨房低声说话。</p><p class="ql-block">“其实今天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儿媳轻声说，“怎么能让爸冒险呢？我知道爸节俭，但这个时候，安全最重要。”</p><p class="ql-block">“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儿子回应道，“爸辛苦一辈子，现在该我们照顾他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清晨，我起床时，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套全新的防护装备——N95口罩、防护面罩、一次性手套，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涛涛歪歪扭扭的字迹：“爷爷，我们都要好好的。”</p><p class="ql-block">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儿媳轻声说：“爸，以后外卖我来点，您教涛涛写毛笔字就好。”</p><p class="ql-block">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餐桌上。我看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忽然觉得，当爷爷不是个“危险职业”，而是最温暖的归宿。</p><p class="ql-block">疫情下的亲情，如同一杯老茶，初尝微苦，回味却甘甜绵长。</p><p class="ql-block">看来，不是只有当孙子才好，当爷爷，其实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