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十五届全运会开幕式粤剧感怀(十日同题创作)

八哥

<p class="ql-block">  圣火在广州的夜空下点燃,如同一声穿越时空的锣鼓,敲开了新时代的宏伟画卷。第十五届全运会开幕式的盛景,如星河倾泻,而其中最令我灵魂震颤的,并非仅是科技的奇观或人海的阵势,而是那一声自历史深处悠然传来的粤韵清音——它竟如此年轻,又如此磅礴。</p><p class="ql-block"> 于我而言,这声韵里,藏着我半个世纪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四年的冬天,我一身戎装,从湘江之畔踏足这岭南热土。彼时,满耳的粤语于我,不啻异国之语,咿咿呀呀的粤剧,更如隔着一重厚重的琉璃,只见其形影翩跹,不闻其心声激荡。五十载春秋流转,我从一个听粤语如外语的外省青年,成了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的“老广”。我能听懂市井间的每一句问候,却始终未能叩开那扇通往其艺术神殿的大门。于我,粤剧似一位熟悉的陌生人,知其名,识其面,却未尝与之肝胆相照。</p><p class="ql-block"> 直到今夜。当周深与单依纯的《天海一心》响彻云霄,那声音已超越了技巧,化为一种精神的感召。它不再是单纯的体育之歌,而是岭南人“海纳百川”胸襟的史诗。随即,曾小敏、汪明荃等大家的一曲新编《彩云追月》登场,于我,不啻一场“开蒙”的仪式。那熟悉的广东音乐骨架,被注入了时代的魂魄,刚柔并济,气韵飞扬。我猛然惊觉,我所听不懂的,从来不是语言,而是一种需要契机来点破的、关于生命的美学密码。</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我被这“陌生的乡音”彻底征服。其后两日,我循着那缕清音,回溯至红线女老师清亮如钻石、可裂金石的“红腔”,沉浸于马师曾先生苍劲质朴的“马派”艺术里。我方才明白,我错过的,是怎样一片星辰大海。</p><p class="ql-block"> 粤剧之精神,其内核是一种在限定中创造无限的自由哲学。它从不回避人生的“规矩”——严格的梆黄腔系、程式化的做手功架、写意的舞台空间。然而,真正的大师,正是在这方寸之地的“程式”中,爆发出最奔放的“情感”。红线女在《昭女花》之“痴痴盼盼”,是将一个女子一生的等待与决绝,凝练于一腔一调之中;马师曾在《关汉卿》之“慷慨激昂”,是将文人的风骨与不屈,灌注于一步一眼之间。</p><p class="ql-block"> 这恰如我们每个人的人生,无不在种种“程式”中前行——社会的规范,职业的要求,生活的轨迹。而生命的华彩,不在于打破所有程式,而在于像粤剧大师一般,“戴着镣铐,舞出最自由的灵魂”。此乃第一重哲学启示:于限制中见真章,于规矩中得大自在。</p><p class="ql-block"> 其第二重精神,在于“融”的智慧。粤剧生于岭南,面朝大海,自古便是中外文化交流的前沿。它从不固步自封,它将中原的官话雅音,融会于岭南的通俗白话;它将弋阳腔的粗犷,昆腔的婉转,乃至后来西洋的乐器、话剧的表演,都化为自身血肉。它是一株“红豆”,根植于传统的土壤,却敢于生发出面向世界的新枝。</p><p class="ql-block"> 这不正映射着我们这片土地与人民的命运吗?千百年来,无数人如我一般,从五湖四海汇聚于此。我们带来的方言、习俗与观念,起初也如“外语”,但最终,都在岭南这口“大熔炉”里,交融、淬炼,共同铸就了一种开放、务实、包容的“新粤文化”。我从一个听粤语如天书的青年,到今日能与老广们“心潮涌、此意通”,我个人的微小历程,正是粤剧精神、岭南精神在每一个体身上宏阔实践的缩影。</p><p class="ql-block"> 由此,我顿悟了那夜让我热泪盈眶的根源。全运会开幕式上的粤剧,之所以能让我这个“外省老兵”瞬间痴迷,正因为它展现了这门艺术最核心的“通感”之力——它超越了语言的藩篱,直抵人类共通的情感与美学之境。那不再是需要翻译的唱词,而是可以直接感知的悲欢、勇气、缠绵与壮烈。</p><p class="ql-block"> 圣火会熄灭,盛会终将落幕。但那一曲粤韵,已在我心中点燃了另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它照见的,不仅是一门古老艺术的返本开新,更是一个个体与一种文化从隔膜到共鸣、最终水乳交融的生命历程。</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我从一个岭南的客人,成了它的知音。</p><p class="ql-block"> 今夜之后,我终于可以坦然说道:此身虽曾是客,此心已共南音。这,便是文化的力量,它比任何圣火都更为恒久,足以照亮每一个寻美而来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第十五届全运会开幕式,11月9日晚在广州市天河区奥体中心隆重登场。文学创作研究苑十日同题创作,文/八哥,创拙作:我看十五届全运会开幕式粤剧感怀。背景音乐《天海一心/周深、单依纯老师》;图片来源于网络;一并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