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文学——《娄东寻梦》(第四章:悲喜人生)

巴水诗社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娄东寻梦</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麻城农民工娄东奋斗史)</b></p><p class="ql-block"><b> 作者:夏正平 (老飘)</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第四章:悲喜人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一)</b></p><p class="ql-block"><b> 传说中的天堂,琼楼玉宇、祥云朵朵、奇花异草、彩雾缭绕。在那如梦如幻的仙境中,生活着的神仙更是随心所欲地主宰着一切,朝驾祥云去、暮游五洲回,更能点石成金化幻为真;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无痛无病、无忧无虑。</b></p><p class="ql-block"><b> 天堂毕竟是虚幻的神话中才有,从没有人领略天堂真正是什么样子。</b></p><p class="ql-block"><b> 在无数年之前,花果山上的一块顽石,吸日月之灵气、承天地之精华,自然修炼成一个亦正亦邪、亦神亦魔的猴子。这个“美猴王”神通广大,他可上达天庭、下临地府,更有强烈的叛逆意识,曾因大闹天宫而名震寰宇。因为一吹不小心遗失了几根毛发落到混沌初开的天地,演化为人类,人类才能在虚幻中延续着天堂的传说与神话。</b></p><p class="ql-block"><b>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二地因为秀美的自然景观和适宜人居的肥沃土壤而为人们所推崇。十万麻城籍麦梗聚居的太仓,正是人间天堂――苏州辖区内一个小小的宝地。</b></p><p class="ql-block"><b> 地处大别山腹地的麻城,有史记载,最早起源于春秋时期的吴楚柏举大战。秦属南郡、汉属西陵。后赵大将石勒部下麻秋领兵筑城于柏举大战遗址。麻秋对筑城民夫暴戾无比,五更鸡鸣开工,暮黑才休。</b></p><p class="ql-block"><b> 麻秋有女名麻姑,心地善良,同情民夫,对父亲虐待民夫非常不满。于是想法让鸣更的公鸡天亮才叫,以使民夫少受困苦。后被麻秋发现,就鞭打麻姑。麻姑逃至邑城西北五脑山的山洞里,修炼羽化升天。旁有一寺名静月寺,建于东晋。麻姑居住过的山洞,后人为了纪念她而取名为麻姑仙洞。相传,麻姑升天后位列仙班,后人间老母六十大寿,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中偷了一枚仙桃为母祝寿。</b></p><p class="ql-block"><b> 因麻秋筑城和麻姑献寿的美好传说,汉代原称西陵的县治于隋开皇十八年(598年)改名为麻城而延用至今。</b></p><p class="ql-block"><b> 麻城历史悠久,人文显赫。北宋程颐兄弟的儒家理论和他们的四传大战南宋朱熹,开辟了中国封建史上程朱理学一统天下的局面;明末张献忠六进麻城,杀伐无数;而一九二七年十一月的黄麻起义,更是震惊中外;在枪林弹雨中还孕育了王树声、陈再道、许世友、韩先楚等一百多位威名赫赫功勋卓著的将军。从这里发源组建的红四方面军和扩展的鄂豫皖根据地,是缔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神圣的摇篮。</b></p><p class="ql-block"><b> 在历史进程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末的这段时期,因为各种苛捐杂税和敲骨吸髓的贪官、因为农民始终是社会最低层的、因为生存的艰辛和不堪忍受的重负,农民们选择了逃离。逃离给予他们生的延续和精彩,进入各个城市和向往中的天堂。创业挣钱、养家糊口,完善和充实自己的人生。</b></p><p class="ql-block"><b> 拥有一百一十六万人口的麻城市,据官方公布的外出务工人员统计,有二十多万人,接近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而这外出的二十多万人,一半以上在太仓·长三角。</b></p><p class="ql-block"><b> 巧合的是,二OO六年太仓市接纳外来人员二十多万人,麻城市则输出二十多万人。太仓本地居民才四十五万人,行政区域还不足麻城的六分之一,接纳二十万人与输出二十万人,其经济状况和综合实力有着天壤之别。</b></p><p class="ql-block"><b> 追求幸福美满的生活,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愿望。而伴随人类起源的各种天灾,乃至人祸,始终威胁与困扰着人类。天堂与地狱两个极端,实乃只一步之遥。费尽千辛万苦,也许能进入向往中的“天堂”生活,也许劳而无功,而之遥你稍有不慎,踏错一步,就会沉入地狱的黑洞,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b></p><p class="ql-block"><b> 天堂从来都是人们向往和追求的圣地,但寄居在“天堂”太仓创业拼搏的人们,是否真正地沉浸在天堂的氛围中,享受天堂的幸福和快乐呢?</b></p><p class="ql-block"><b> 天堂的另一端就是地狱,地狱对人类而言,也如人类对天堂的认识一样,来源于充实和神话。</b></p><p class="ql-block"><b> 地狱是人类深深忌讳的一个可怕的、恐怖的、暗无天日的、惨无人道的地方。人类从来不愿意想象地狱是什么样子,更拒绝走向地狱。</b></p><p class="ql-block"><b> 向往和追求就能真正进入天堂吗?</b></p><p class="ql-block"><b> 回避和拒绝就能阻止迈向地狱之门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二)</b></p><p class="ql-block"><b> “天堂”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无数民工前来施展抱负和实现理想,而淘金寻梦旅途中每一个惊喜的发现,或意外的拾遗,都回引起无数人的效仿而至蜂拥前来。</b></p><p class="ql-block"><b> 最初的神话是一九八七年的弇山大厦工地,汪志涛、彭汝强等十二名麻城民工,在八七年四月最忙碌的一个月里,用厚实的肩膀挑出了人均二百八十元的收获,担负这消息传回麻城老家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一个月二百八十元,在当时是非常可观的一笔财富,它的价值几乎接近麻城老家一年的纯收入。</b></p><p class="ql-block"><b> 追随着这个现实的神话,从麻城老家络绎不绝走出来的人们,启动了麻城民工向太仓·长三角进军的序幕。</b></p><p class="ql-block"><b> 这个神话维持了几年的时间,当人们沮丧地发现类似的神话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消极疲怠考试弥漫他们的身心,毕竟码头工是超强力的体力活,一般人是吃不消的。</b></p><p class="ql-block"><b> 但接踵而至的传说和神话,刺激着他们敏感的神经,激动欣喜渴望期待又重新占据了他们的心身。</b></p><p class="ql-block"><b> 汪志涛、彭汝强、余建国等早期开拓成功者,是他们向往、痴迷、膜拜的对象。但忌讳之神并不随意地垂青谁,他们除了渴望在某一天能够成为汪志涛、彭汝强、余建国那样的包工头轻松地挣大钱外,还在心中时时刻刻地企盼者天上能掉下金砖,在某天突然发一笔大财,然后卷铺盖回家,天天晚上安逸地搂着老婆睡觉。</b></p><p class="ql-block"><b> 这是一种代表性的想法,当时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梦幻。但真的有人实现了这一梦想,那梦幻般的“奇迹”在很长的时间内,影响着很多很多人,使他们狂热和痴迷。</b></p><p class="ql-block"><b> 具体时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大约在一九九五年前后,在今香花桥建材市场的那个地方,一位民工在拆迁房屋时,发现了一个陈旧的檀木盒,那位民工心机极深,他不露声色地将盒子藏好,后寻机得以绑在了贴身处。黄昏回到租房内,顾不上洗脸吃饭,关好门窗、甩掉身上肮脏的粗布工作服,在妻子惊愕的目光中,激动亢奋的目光打开了那个捡到的盒子。</b></p><p class="ql-block"><b> 惊喜的狂叫声惊动了隔墙的同乡,不明所以的同乡发现他家门窗紧闭,任敲门叫喊也每人理睬。心存诧异的同乡透过窗户的缝隙首先看到了屋内夫妻俩掩藏不住兴奋的脸,随之又看到男人手中拿着的黄色的金条,还有地上散落的银洋。</b></p><p class="ql-block"><b> 第二天一大早,那对夫妻拿着简单的行囊,悄悄地离开了太仓。</b></p><p class="ql-block"><b> 隔壁的同乡不厌其烦地向人们叙述着他看到听到的过程,而那对夫妻的离去更证实了他所言非虚。稍后,本地人得知消息,立即有年老者证实被拆除的那几间老屋在解放前属于一个极富有的地主家庭。</b></p><p class="ql-block"><b> 这个极富神话色彩的消息很快就在麻城民工中传播开来,人们在嫉妒那位幸运的同乡之余,对向往的梦幻更加执著和痴迷了。</b></p><p class="ql-block"><b> 与笔者同村的李武安两度徘徊在天堂的门口,却没有把握机会,眼看着于财富失之交臂。</b></p><p class="ql-block"><b> 一九九七年,李武安租住新毛,租房是一排五间的平房。和房东熟络后,李武安想买下那排房子,一则自己安家居住,二则日后如遇上开发拆迁可以得个好价钱。</b></p><p class="ql-block"><b> 李武安与房东谈妥了价格,五间房子作价三万元,李武安也筹集了资金准备买下,但妻子竭力反对,无奈之下只好作罢。</b></p><p class="ql-block"><b> 想买几间房安家居住始终是李武安的心愿。</b></p><p class="ql-block"><b> 九八年下半年,李武安租住在板桥陆渡交界处的横沥村。他也积蓄了一笔钱,并敏感地分析到太仓的大开发能持续下去,而且能更好地发展,买几间房既可居住亦可作为一种投资,是件一举两得的实惠事。</b></p><p class="ql-block"><b> 李武安和房东就购买一事达成了协议,三间平房约八十平米作价五万元。但遗憾的是,其妻执意不肯,几番争吵之后李武安又无奈地放弃了,为了家庭的和谐安定,自幼失去父母的李武安放弃了两次难得的机会,殊不知,他放弃的是进入天堂的阶梯。</b></p><p class="ql-block"><b> 几年后,太仓的大开发持续深入地发展者,在新毛原李武安租住的地方,现在是一片厂房。一次,李武安邂逅了新毛的房东,房东欣喜地告诉他,原来他想买下的五间房,因拆迁得赔十万多,还说,幸亏李武安不买了,不然他就损失了七八万。</b></p><p class="ql-block"><b> 沉重失落的李武安赶到横沥村,一番周折后找到那儿的房东,不待李武安说话,房东早已乐颠颠告诉他,原先五万元想卖给李武安的房子,现在卖了二十多万。</b></p><p class="ql-block"><b> 李武安回到板桥现租住房,酒量极大的他自斟自饮,破天荒地把自己灌醉了。</b></p><p class="ql-block"><b> 不久后的某个星期天,在板桥明阳鞋厂做主管的李武安,邀请几个同事到家里吃饭、玩牌。这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想借此机会和同事们相互沟通交流,以缓解工作压力并在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那他玩牌,李武安输了二十多块钱(玩牌自然少不了有输赢)。</b></p><p class="ql-block"><b> 小气狭隘的妻子认为今天赔了餐费又输钱,待李武安的同事离去后便唠叨不休,李武安不耐烦地反驳了几句,妻子竟然和他大吵大闹起来。心情郁闷的李武安第一次动手打了妻子两巴掌。新毛、横沥两处房产的放弃,三十万巨款的擦肩儿过,在很长的时间内让李武安痛悔不已,心中积压的郁闷怨气使他几乎崩溃。</b></p><p class="ql-block"><b> 心痛的李武安不愿意谈起那两次痛心无比的放弃,平平淡淡地继续者他的工薪生活,但与财富失之交臂,那种海棠啼血般的痛是否还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笔者无意去探寻,更不愿重新去揭他的伤疤而导致他家庭的不睦。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平淡的生活,也许是美满人生的最好延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三)</b></p><p class="ql-block"><b> 民工,太仓·长三角的自然景观、人文风情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长江口的雄壮辽阔、东海的浩瀚无涯、大上海的金碧辉煌、江南的俊雅灵巧、沿江地区经济的富庶和民性的惇善无不令他们流连忘返。</b></p><p class="ql-block"><b>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乡再好是他乡。在异乡的屋檐下,为了赚取一份属于自己的掉东西,忍气吞声、勤劳苦做,有时仍衣食无着。于是有的人迷失了方向,忙然地踏入了误区。</b></p><p class="ql-block"><b> 一九九五年,初来太仓陆渡的廖凡,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漂泊,工作没着落,手中有限的钱却花光了。已有一天未吃饭的廖凡从陆渡徒步前往浏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熟识的老乡,借来老乡破旧的单车又前往茜泾(今浮桥镇浏家港)找一个亲戚。</b></p><p class="ql-block"><b> 亲戚没找到失望的廖凡骑着单车返回浏河老乡处。老乡在码头做事,要天黑才回。无奈之下,廖凡将单车放在老乡的租房门口,他则倚靠在租房边,因筋疲力尽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b></p><p class="ql-block"><b> 但没睡多久,当廖凡醒来时,老乡的单车已不翼而飞了。</b></p><p class="ql-block"><b> 老乡收工回来得知情况虽没埋怨他,但不满的情绪廖凡还是看得出来的。晚上在老乡处吃了两碗面条,又低声下气地说了一会好话,老乡理解他的难处,勉强收留了他。</b></p><p class="ql-block"><b> 第二天,廖凡步行去太仓找工作。在东郊一处建筑工地,廖凡意外地发现一辆成色很新的自行车没有上锁,按捺者狂跳的心,廖凡骑上车疾驰而去。</b></p><p class="ql-block"><b> 当天晚上,廖凡将顺手骑来的自行车卖给陆渡一个小包工头,又买了一辆旧自行车赔偿给老乡,剩余的钱作生活费用。</b></p><p class="ql-block"><b> 又跑了几天,仍然没有找到工作,廖凡心灰意冷,于是萌生了回老家的念头。但找了几个老乡都没有借到回家的路费。</b></p><p class="ql-block"><b> 无助的廖凡茫然地徘徊在街头,离家时的豪言壮语、父母姐妹的殷切希望都成了泡影。他痛苦地撕扯者自己的头发,双手狠狠地捶打者自己的脑袋,以发泄心中的郁闷怨气。</b></p><p class="ql-block"><b> 在一家面临水塘的录像厅外面,停放着几辆自行车,趁无人之际,廖凡拿了两辆成色很新的自行车丢到了水塘里。</b></p><p class="ql-block"><b> 第二天天还没亮,廖凡和一个同乡从水塘里捞出自行车,撬掉车锁,骑上车扬长而去。</b></p><p class="ql-block"><b> 廖凡从此走上了一条可悲的道路,而那条道路一直通向地狱的大门。</b></p><p class="ql-block"><b> 他成了偷自行车的专业户,因为麻城同乡很多,销路不成问题。而且他的偷盗手法精湛,几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b></p><p class="ql-block"><b> 在陆渡某公厕门口,一个女孩子锁好崭新的自行车,走进厕所。等候已久的廖凡快步走过去,提起自行车放到男厕所内,女孩子出来不见了自行车,东张西望了一阵,无奈地走了。廖凡在厕所里用小铁锤砸开车锁大摇大摆地骑着车走了。直把正在入厕的两个男人看得目瞪口呆。</b></p><p class="ql-block"><b> 冬季的某个夜晚,在某商场门口,一个小青年锁好新自行车进了商场。久候的廖凡快速上前,用拴在肩膀下的小铁钩钩着自行车的后座架,让自行车后轮离地少许,又掀开风衣罩住自行车的后部,双手握住自行车车把,轻轻松松地推到一个拐弯的角落,利落地撬开车锁,消失在夜色中。</b></p><p class="ql-block"><b> 从自己借老乡的单车被偷,转而成为偷车专业户,这中间角色的转换,是一种巨大的反差。</b></p><p class="ql-block"><b> 廖凡从事的这种“职业”,五年后才结束,不是他自愿结束,而是法律的约束。五年时间,到底偷了多少自行车,他自己也不清楚。最多的一天,他曾偷了八辆车。更有同一辆车被他反复偷、卖了多次。</b></p><p class="ql-block"><b> 他曾自诩:他是一个人自行车厂,专供麻城老乡的需求,而且有求必应。</b></p><p class="ql-block"><b> 廖凡用他另类的职业收入,在五年内在老家盖起了一栋新颖别致的小洋楼。而他自己,在自由的另类天堂中畅游一番后沉入了地狱的黑洞中。</b></p><p class="ql-block"><b> 在羁押审讯时他说:“是别人先偷了我的车,然后我再去偷别人的车……”</b></p><p class="ql-block"><b> 事情的起因与过程并不重要,法律重视的是造成的后果。廖凡被判劳改三年。</b></p><p class="ql-block"><b> 出来后,他筹集了一笔资金和几位亲戚合伙,用他特殊职业中领悟的技术,办了一家专门生产走乡串户锁的小工厂,因为构造精巧牢固,很快在相关行业中树立了品牌,打开了局面。</b></p><p class="ql-block"><b> 进入另类的天堂,沉入地狱的深渊,又重新走近天堂。廖凡天堂、地狱的轮回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从他沉陷地狱又获得新生启发了我们,地狱并不可怕,只要你陷得不深,还来得及爬起来,仍有希望进入天堂。</b></p><p class="ql-block"><b> 路,就在脚下,关键看你怎么走,怎么走得更好 、更长久。</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四)</b></p><p class="ql-block"><b> 一九九一年冬天,太仓岳王镇杨林塘上。一艘一百多吨的载着黄砂的货船,在肆意的寒风中摇晃着。</b></p><p class="ql-block"><b> 十多个衣衫褴褛的麻城搬运工在忙碌地工作着。船舱里的黄砂快要被挑完的时候,风更大了,船也摇摆得更厉害。突然一声惊叫穿透寒风,拴住了十余双惊愕的眼睛。一个搬运工从跳板上摔落在杨林塘中。</b></p><p class="ql-block"><b> 风大浪急,寒风凛冽,大伙急切地搜寻着水面,期望能早些发现落水同乡的身影。</b></p><p class="ql-block"><b> “沈宏业!沈宏业!”</b></p><p class="ql-block"><b> “……沈宏业……”</b></p><p class="ql-block"><b> 同乡此起彼伏的呼唤始终得不到回应。当沈宏业浮上水面时,几位同乡不顾彻骨的河水跳入杨林塘,同心协力将沈宏业抬到岸上。可是,沈宏业却再也没有醒过来。</b></p><p class="ql-block"><b> 沈宏业是麻城籍民工在太仓·长三角意外死亡第一人。</b></p><p class="ql-block"><b> 从那以后,因交通事故、工伤事故及其它意外死伤的人员超过百人。</b></p><p class="ql-block"><b> 笔者撰写本章节时,是在二OO六年炎热的夏天,但心却仿佛沉浸在三九严寒的冰窖中。以个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模糊凄恻的逝去身影,似在向笔者倾诉着他们对生的留恋、对亲人的眷恋、对不幸的无奈,那魂断异乡的痛悔啊。</b></p><p class="ql-block"><b> 二OO六年正月初三,租住板桥到亲戚处拜年的张家畈镇余家河办事处鲍某夫妇,途中遭遇车祸,其妻当场死亡,鲍某在送医院后也不治身亡。</b></p><p class="ql-block"><b> 二OO五年下半年某日晚上,木子店镇势头坳村二十一岁的汪某,在陆渡镇某娱乐城门口和二十七岁的安徽霍邱籍杨某因琐事纠纷,相互厮打中,汪某被连刺数刀,失血过多,虽经全力抢救还是未能挽回他年轻的生命。</b></p><p class="ql-block"><b> 二OO五年十月,高某因家庭和生存压力等多方因素,在板桥老香花桥附近的租房内自缢身亡。</b></p><p class="ql-block"><b> 二OO四年下半年,在新毛武圣厂做工的张家畈镇观音阁村彭某下夜班途中,不幸遇车祸身亡。</b></p><p class="ql-block"><b> 二OO四年十月某夜,张家畈镇余家河办事处李某,因酒后驾车,不慎从陆渡水闸处冲入河中,溺水身亡。</b></p><p class="ql-block"><b> 二OO三年四月某日下午,在昆山城北某厂房安装钢梁结构时,因起重车司机操作不慎,吊机臂碰上高压线,正在作业的张家畈镇观音阁村项某不幸触电身亡。</b></p><p class="ql-block"><b> 二OO三年夏天,在板桥某玩具厂上班的女工,姓名不详,因劳累过度昏倒在工作台前,经抢救无效死亡……</b></p><p class="ql-block"><b> 事物的可悲,是有生必有死,谁都逃不过这个必然的规律。</b></p><p class="ql-block"><b> 他们可以活着,至少可以活得再长久些、幸福些、充实些,完成了他们在人世间的义务和使命再走。但不幸的是,他们已无法延续。他们在人生的旅途中惨遭横祸,悄无声息地飘悠到另一个陌生而恐怖的世界,从此阴阳永隔。</b></p><p class="ql-block"><b> 死,抑或是一种解脱,对苦难人生的超越。但是,它给活着的亲人们带来的创痛却是永远都无法消融的。</b></p><p class="ql-block"><b> 假设让生命重来,也许不会走出大山,像祖辈们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朝耕暮还、生儿育女,静静地等待生命的休止符。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也不能再回到大山,他们无法再选择。为了赡养年迈的父母、求学的儿女,为了美好的梦想,为了最简单的生存和生活,他们以生命作代价。</b></p><p class="ql-block"><b> 死,是一种终结,但对于刚刚开始的幼小的生命来说,更是一种残酷。</b></p><p class="ql-block"><b> 二OO五年早秋,暑气未消,在板桥迎宾路东的沪宁高速桥的东面,有几个儿童在以片鱼塘边玩耍。他们的父母都是在太仓板桥务工的民工。为了他们的学业和能健康地成长,父母们呕心沥血地勤劳苦做,挣着血泪相凝的微薄收入。</b></p><p class="ql-block"><b> 孩子们在尽情地玩耍,鱼塘边活蹦乱跳的青蛙、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在吟唱着无名的歌谣,还有税种漫游的鱼儿,都给他们极大的乐趣和对自然的探奇。</b></p><p class="ql-block"><b>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哪里知道,这平静的水塘隐藏着无情的杀机,他们感觉不到死神逼近的可怕的气息。</b></p><p class="ql-block"><b> 童年,多么美好的时代,纯真无暇,像一块无比珍贵的白玉。他们无忧无虑,因为有父母筑起的港湾。</b></p><p class="ql-block"><b> 孩子们仍在尽情地玩耍着、嬉戏打闹着。然而,一阵惊慌的叫喊之后,一切的美好都不复存在。永隔幼小的生命在平静的水面掀起了他生命最后一层波澜之后,悄悄地逝去了。</b></p><p class="ql-block"><b> 笔者也是为人父者,也有疼爱的儿女,父母之心可昭天日。笔者无意因撰写本文而撩起那些不幸亡者亲人们的伤痛,但作为一部反映湖北麻城籍十万民工在太仓·长三角二十年来的创业史不得不用沉痛的心和沉重的笔,叙述这些冷酷的、惊悚的、惨痛的事例。因为,这是中国农民工的一段真实的血泪相凝的记录。通过笔者微渺的提示,也许对依然活在红尘俗世的人们有些许启示。</b></p><p class="ql-block"><b> 二OO二年某月,板桥某出租屋边的两个民工孩子因无人照料在自由玩耍时双双溺水身亡。</b></p><p class="ql-block"><b> 二OO五年,租住陆渡待产的文某,在接生婆不当的接生措施下大出血而母婴双亡。</b></p><p class="ql-block"><b> 无穷无尽的追忆和痛悔、撕心裂肺的哭喊,再也不能挽回宝贵却无法重复的生命,遗留的创伤永远折磨着活着的亲人们;刻骨铭心的伤痛的阴影永远笼罩着活着的亲人们,岁月的流逝也许能让他们淡忘,但却始终无法消除深埋在他们心底的那个伤痛的根。</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五)</b></p><p class="ql-block"><b> 男儿立志出乡关,</b></p><p class="ql-block"><b> 事业不成定不还;</b></p><p class="ql-block"><b> 埋骨何须桑梓地,</b></p><p class="ql-block"><b> 天涯到处有青山。 </b></p><p class="ql-block"><b> 这首脍炙人口的七律诗,曾激励着无数不满足于现状而漂泊异乡寻览梦想的人们。但远离故土,漂泊异乡,有多少人能真正地实现梦想和抱负,有多少人能把握命脉活得成功,又有多少人因无奈而走上歧路,有多少人迷失本性而陷入深渊。</b></p><p class="ql-block"><b> 九十年代中期,笔者还只是以只季节性的务工候鸟,在短暂是农闲时出门“觅食”,但无论在家务农,还是漂泊在外,关于麻城籍埋骨在太仓·长三角的各种不好的消息总是困扰着笔者。</b></p><p class="ql-block"><b> 记得一次去岳父家,听到一个和岳父同族的某家的十八岁小儿子,在太仓因为和几个同龄人抢夺了别人几十块钱,被抓后判了三年徒刑。消息传回后,某家的父亲准备卖掉耕牛去太仓看望误入歧途的儿子。后来同村人拼凑了往返的车费才不至于让他家失去赖以生存的耕牛。</b></p><p class="ql-block"><b> 对于诗礼传家的岳父家族,这是一件非常痛苦和耻辱的事。</b></p><p class="ql-block"><b> 任何事物的发展,人们只归纳结果,而很少探究过程。殊不知在结果产生的过程中,若有及时的疏导是不至于走得太远的,注重过程远比只关注结果来得重要。</b></p><p class="ql-block"><b> 知道现在,我们很多人,红尘俗世里的人们,包括政府机关的人,仍然在麻木、冷漠地看待一切事物的结果,很少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b></p><p class="ql-block"><b> 任何事物的产生都有一个过程,过程实施后就有了结果,而任何过程与结果都不能违背人世间的游戏规则,谁破坏了,谁就必须接受惩罚。</b></p><p class="ql-block"><b> 很不幸的是,在一九八六年年至二OO六年这漫长却短暂的时间内,漂泊在太仓·长三角的十万麻城籍民工们,屡屡破坏着游戏规则,因而也屡屡接受着可悲的惩罚。</b></p><p class="ql-block"><b> 人世间游戏规则的制订,本该是以公正公平为原则的。然而,这个规则的具体细节对广大农民来说,却是极不公平的,尽管农民们占着人口总数的绝对优势,却因为地位的卑微而得不到公平的待遇。</b></p><p class="ql-block"><b> 一九五一年二月,《劳动保险条例》就已颁布,以后又不断地得到完善。《条例》详细规定了城市国营企业职工所能享有的各种各样的劳保待遇,从一般在职职工的公费医疗、干部的公费疗养到退休后的养老、从女职工的产假休养到独生子女的保健、从伤残后的救济金到死后的丧葬费、抚恤金,甚至连职工直系亲属享受的半费医疗和死亡时的丧葬补助都照顾到了,集体企业大多参照国营企业的办法实行,而事业单位、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所享受的待遇更无须细述。另外,城市人还长年享有名目繁多的各种补贴,及各单位提供的近乎无偿的住房。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葬,城里人从生到死所有的一切都被国家包揽了下来。</b></p><p class="ql-block"><b> 广大农村人有吗?</b></p><p class="ql-block"><b> 没有,一样都没有!</b></p><p class="ql-block"><b> 不仅如此,农民们还要承担繁重的赋税。</b></p><p class="ql-block"><b> 从九十年代初到二OO一年,种地农民陷入深深的苦闷之中,各种苛捐杂税沉重而无情地压在农民头上。为了生存,农民们纷纷逃离故土,涌进各个城市,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人类有史以来的大迁徙。上世纪最后十年的民工大潮,真实地演绎了历史的无奈变迁。</b></p><p class="ql-block"><b> 笔者的衣柜里,至今仍存放着两张(分别是一九九九年和二OOO年)因无力支付各种农业税而欠下的贷款单据。那是笔者和妻子在深圳务工期间,乡村税收人员强迫家中老父和弟弟填写的,其中九九年那张贷款单上还写着:户主不在,父盖章,弟签名的字样以作证据。</b></p><p class="ql-block"><b> 不在不愿过多地评述那段已经过去了的荒诞时期,令人欣慰的是,在二OO五年下半年,国家正是免除了已有二千六百多年历史的皇粮国税(《左传》记载:宣公十五年秋七月,初税亩。春秋时期,公元594年,鲁国实行初税亩,为农业税收的最早记录)。</b></p><p class="ql-block"><b> 农业税的正式免除,对农民们来说是一件激动人心的大好事,但曾有的创伤和阴影,始终是一种心悸。沉淀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在歧视、偏见、冷漠、屈辱中生存,有些人已经麻木了,他们的处境很尴尬,他们的身份也很窘迫,说他们是农民,他们却不从事农业劳动,而他们更不是城里人,他们只是游离在城市边缘的无奈群体。</b></p><p class="ql-block"><b> 漂泊异乡,心无皈依,不安定的现状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对于民工,是能否完善自我的一种挑战。</b></p><p class="ql-block"><b> 因为客居地给予不了他们需要的归属感,心理和生理的失调让一些人迷失了方向,甚而进入误区,他们不择手段地掠夺,所付出的沉重代价让他们永生难忘。</b></p><p class="ql-block"><b> 仅在一九九四年至九六年间,麻城籍民工在太仓·长三角因各种违法事件被判刑的有一百多人。欲望、贪婪、发泄、报复……他们在尽情游戏人生、放纵自己的同时,也把自己抛弃在地狱的门口。</b></p><p class="ql-block"><b> 现实生活不慎一块处处有理、公正公平的净土,自然矛盾与人为矛盾横亘在我们面前,生与死、爱与恨、贫与富、成与败,既是自然的规律,更多的则取决于人自己。</b></p><p class="ql-block"><b> 因此,当那些滑入歧途的人们在高墙禁锢下,用失去自由和尊严来忏悔的时候,他们可曾想过,他们放纵的恶果给亲人们带来的伤痛和沉重的负担又要如何去偿还呢?</b></p><p class="ql-block"><b> 这个社会有我们太多眷恋的东西,亲人、好友、欲望、享用、成功的喜悦、幸福的天堂般的生活,也有我们憎恨的东西,关键是我们应该拥有怎样的心态,是平和宽容?还是畸形病态?</b></p><p class="ql-block"><b> 生死爱恨、成败贫富、朝暮寒暑、得失往返,天下万物从来都是在矛盾中延续,一代又一代地延续。</b></p><p class="ql-block"><b> 关于天堂与地狱,关于城里人与乡下人,其间差别无须论,那是既存的事实,也是很难改变的现实。</b></p><p class="ql-block"><b> “如呆你爱她,就把她送到纽约,因为那儿是天堂;如果你恨她,也把她送到纽约,因为那儿是地狱!”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片头语极富生命的哲思。</b></p><p class="ql-block"><b> 太仓·长三角,是十万麻城籍民工的天堂?地狱?</b></p><p class="ql-block"><b> 既是天堂,也是地狱!一切都存乎于你的一念之间。</b></p><p class="ql-block"><b> 不断完善自己,超越自我,天堂在我们脚下,在我们心中,在我们双手的创造里。</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