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稻子晒干了

神仙哥哥

　　郭岸

场院里的稻子还在晒太阳，金黄的谷粒裹着阳光的温度，在竹席上摊成一片耀眼的海。老农蹲在一边，看着风一遍遍掠过稻堆，心里盘算着：等把稻子晒干了，碾成米，就该分一分了。这米是地里长出来的，是汗水泡出来的，到了吃的时候，我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老农是这样盘算的。

当兵的人吃，不用花钱。他们守着边疆，站着岗哨，风里雨里守护着一方安宁，这米是国家给的，是百姓心甘情愿让他们吃的——吃的是安稳，是敬意，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的实在。

农民工吃，给个本钱就行。他们扛抛家舍业进城，盖起高楼，铺好道路，手上的老茧比稻壳还硬。一碗白米饭，对他们来说是劳累后的慰藉，是能顶半天力气的口粮。收他们个本钱，是不亏了种地人的辛苦，也不寒了劳动者的心。

大老板吃，至少得十块钱一斤。他们开着豪车，住着洋房，饭桌上山珍海味不稀罕，却偏要寻这“土生土长”的米。说是吃个健康，吃个地道，其实吃的是身份，是排场，是“有钱能享寻常福”的体面。这十块钱里，有米的本味，也有包装出来的“档次”。

明星大腕吃，至少得一百一斤。他们活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被捧着，吃顿饭也得讲究“专属”“定制”。这米到了他们手里，或许会被做成精致的粥品，配着鲍参翅肚，吃的不是米香，是流量，是“身价匹配”的讲究，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奢侈”。

可有些人想吃口米，没那么容易。

医院要吃，得先挂号预约。病房里的病人等着一碗热粥养身体，却得先排着长队挂号，等着医生开单，仿佛一碗米也沾了“医疗秩序”的边，急不得，慢不得，多了几分无奈的规矩。

移动联通吃，得先办套餐。想订一袋米，客服说“得办个会员套餐”“满多少才能配送”，好好的一碗米，硬是被绑上了一堆五花八门的条款，吃之前先得琢磨半天“怎么划算”，添了满心的繁琐。

腾讯爱奇艺吃，得先看120秒广告。就想简简单单领份米，屏幕上却跳出“广告后可领取”的提示，要么等，要么充会员跳过，一碗米的功夫，硬是被切成了“广告时间”和“领取时间”，添了堵心的耽搁。

银行要吃，得先开个证明，证明“为什么要吃”。想取点米钱买米，柜台说“需要证明资金用途”，明明是自己的血汗钱，明明是地里长的米，却要红笔白纸写清楚“为什么要吃这碗米”，多了荒诞的折腾。

最后是专家吃，先得问一句“为什么要吃”。他们戴着眼镜，捧着保温杯，慢悠悠地分析：“吃米要讲究营养搭配，要考虑升糖指数，要结合体质……”问来问去，最后吃饱了，便开始天南海北地瞎扯淡，说些不着边际的道理，把一碗简单的米，说得玄而又玄。

等把稻子晒干了，碾成白花花的米，本是人人都能吃的寻常物，却被硬生生分出了高低贵贱，添了数不清的门槛。老农看着天边的云，忽然觉得好笑：这米从种到收，就盼着能让人吃饱饭，怎么到了嘴边，就变得这么复杂？或许，不是米变了，是吃米的人，把心思掺了进去，把规矩叠了上去，反倒忘了——再金贵的米，也抵不过一碗实实在在、不用费心的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