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之间，靴型国度—故地重游意大利随想

李斌

　　我刚从意大利、瑞士、法国回来，说实话，这十八天的旅行经历让我有太多感触。十六年前的2009年，我第一次踏足欧洲诸国，第一站就飞赴罗马，当时对意大利、法国的最深印象是"浪漫天堂"、"艺术圣地"，但我这次再踏上这片土地后，我才发现今天的意、法等国比以前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第一天到达罗马，我就傻眼了。走下飞机后还要乘坐摆渡车前往候机厅。我出国也有十多次了吧，还是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要用摆渡车的。进入入境大厅，只见大厅里人山人海，免签国家排队相对比较快，我们使用签证的，要排一个小时的队。当我好不容易，过了边检、取了行李，再过安检和海关，我和家人拖着行李走出机场，立刻被几个假装热情的"热心人"围住，用蹩脚的中文说要帮我打车。幸好我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这是常见的旅游陷阱，坚决拒绝后，他们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骂骂咧咧地走开了。我的心情一下子从兴奋降到了冰点——这还是16年前的罗马吗？

　　坐上正规的的士前往市区，看到车上统计标价55欧，似乎比我原来了解的50欧多了5欧，听司机说这5欧是价外税，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上车了，司机服务还挺好的，帮我我们把两个28寸的拉杆箱搬上了的士的后备箱，再把我们的背包放在副驾座，我们就在后排就坐。我用不太熟练的英语把我们预订酒店的地址告诉司机，特地提醒司机，酒店就在罗马中央火车站附近700多米处的一条凯撒街里。司机说他知道这里。然后就问，Are you from Japan? Korea?？我回答他，Je viens de Chine..然后他就说，他喜欢中国，他去过北京、上海、西安，都是很美丽的城市。我告诉他，我来自福建福州。他说，没有听说这个地方？我说，你知道台湾吗？我们和台湾就隔着海峡。他说，他也很喜欢台湾。

　　庆幸的是，这些简单的英语，我还能听懂，还能应付，否则一路无话可说就比较尴尬。总的感觉，意大利人还是比较热情，比较健谈。

　　16公里行程，半个小时就到达罗马特米尼火车站了，司机送我们经过特米尼火车站，再过两个红绿灯就是酒店所在的凯撒。司机指着街边一座老旧的联排楼房说，就是这里。我下车后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座建筑物五层楼，连成一片，有两扇大门紧紧关闭。我想自己在booking网站预订时，特地寻找评分9分以上的酒店，不至于连酒店标志牌都没有。在外面问了几个当地行人，都说不知道。于是走了几十米去问一家咖啡馆，一个服务生回答说应该就在这里。我又回到原来下车处，这时有人打开了大门，我再问他，我订的酒店是不是在这里，他说在另外一条街上，前面红绿灯往左拐走100米，再往右拐五十米就到了。我们只好拖着拉杆箱按照这条路线走了150米，路上遇到一个警察，我再把酒店地址给他看，他说不在这里，你往前面走五十米再往右拐100米就到了。我又托着拉杆箱往前走，结果一看还是原来下车的位置。这时我只好给酒店客服电话通话，他说把我到达的位置发给他，他说就在这里，但是你要先缴纳酒店税才能给你进门的密码。他发了一个链接，我怎么都打不开网页，或许是我的手机网络有防火墙，正当我无可奈何时，来了两位年轻的中国游乐，其中一位是福建泉州，他乡遇老乡顿感亲切。她说，她原来学意大利语的，能够用意大利语与民宿老板沟通。打完电话，她告诉我，老板同意先给进门密码，我们把应缴纳的酒店税放在桌面上。要进入民宿，要过三层门，第一层是大街上的铁门，第二层是电梯门，第三层是房间门，真是费劲。我们好不容易入住房间，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民宿硬件还不错，配套比较齐全，有一间十五平方左右的卧室，一个客厅兼餐厅，一个小厨房。配有小冰箱、微波炉和电烤箱。但不知为何，入住手续如此麻烦。

　　第二天，我满怀期待地前往梵蒂冈。从特米尼站乘坐A线地铁，过了六站就是梵蒂冈站。地铁出来就可以看到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它是罗马的最高建筑，看着穹顶的方向，就不会走错路。进入梵蒂冈城墙，远远看到气势恢宏的圣彼得广场和圣彼得大教堂，虽然我是第二次到此一游，仍然被震撼到了，圣彼得大教堂真的比任何教堂更加壮观！

但是，靠近后我才发现，周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成千上万的游客在烈日下排队，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冈。远远看到这座气势恢宏的圣彼得广场和圣彼得大教堂，虽然我是第二次到此一游，仍然甚为震撼，广场和教堂都非常壮观！但是，靠近后我才发现，周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成千上万的游客在烈日下排队，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

　　原来今天各国天主教会都派教徒前来梵蒂冈朝圣，他们扛着木制十字架穿过人群进入圣彼得广场和圣彼得大教堂，教皇利奥十四世（Leo XIV）将在圣彼得大教堂与各国朝圣团一起做弥撒。成千上万的游客只能排队等待。我干脆离开排队行列，先步行前往圣十字堡、纳沃纳广场和万神殿，等下午四点人群散去再回梵蒂冈。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下午返回时听排队的游客说，上午排队的人群根本进不了圣彼得大教堂，中午弥撒结束后，才放进游客入内。

图为圣天使堡和圣天使桥

图为巴洛克大师贝尔尼尼设计的纳沃纳广场。被称为罗马最美丽的广场。

图为万神殿外观，由于逆光，游客太多，拍摄效果不好。

万神殿的内部局部。

万神殿穹顶。整个光线依靠穹顶上的圆孔。

　　排队半个小时进入圣彼得大教堂，内部几乎挤满了游客。大家争先恐后地观赏、拍照，想找个没人的角度简直是奢望。我看到有对情侣为了拍照位置差点吵起来，他们团队的导游不停地催促他们快点移动。这哪里是在欣赏精美绝伦的神殿，他们分明是在赶场子！圣彼得大教堂应该是庄严肃穆的地方，但现实中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肉景点"。好在五点多后，人流逐渐离去，我们这样的散客不需要赶场，自由自在地观赏圣彼得大教堂精美的装饰。殿堂之宏伟令所有的参观者惊叹，殿堂长186米，总面积15000平方米，能容纳6万人。高大的石柱和墙壁、拱形的殿顶、到处是色彩艳丽的图案、栩栩如生的塑像、精美细致的浮雕，彩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亮照人 。米开朗琪罗巧夺天工的大穹顶和壁画，贝尔尼尼设计的

　　这座巨型青铜祭坛华盖，由杰出的设计师贝尼尼精心打造，矗立在教堂中央穹顶之下，高达约30米，庄严地覆盖着圣彼得的墓穴。青铜华盖由贝尼尼设计，其奢华与动感完美象征了教廷的权威。华盖的四角，铸有威严的大天使雕像，而中央则精心装饰着一个幼小的天使，他手中分别持有圣彼得的钥匙和教皇的三重冠，象征着教廷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圣彼得宝座（Cathedra Petri），同样出自贝尼尼之手，坐落于教堂后殿。这座镀金青铜宝座雕塑群，不仅象征着圣彼得的至高宗座权威，更彰显了教廷的庄严神圣。宝座之上，荣耀龛光芒四射，椅背以象牙饰物装点，并饰以两名小天使，整体金碧辉煌，令人肃然起敬。而宝座则由四位早期教会圣徒的雕像稳稳托举，顶部更是环绕着天使群像，背景以金色光芒烘托，进一步强化了宗教的庄重氛围。

　　《圣殇》是米开朗基罗24岁时（1499年）创作的大理石雕塑，高174厘米，描绘圣母怀抱耶稣遗体的场景，是唯一署名作品。是米开朗基罗的成名作，也是他唯一一件有署名的作品。耶稣躺在玛利亚怀中，圣母毫无悲哀表情，而是平静祥和。整个作品是整块洁白卡拉拉大理石雕琢而成，艺术价值极高。

拉斐尔的遗作《基督圣显》：这幅画是拉斐尔英年早逝后由他的学生罗马诺完成的，描绘了天上、人间不同场景，展现了圣容显现有圣者拯救世人的内涵。

　　除了梵蒂冈、斗兽场，罗马最拥挤就是特莱维喷泉（许愿池），我是从那不勒斯回来的第二天（十月十五日）中午十二点从威尼斯广场步行到达特莱维喷泉。从一条不起眼的小街巷走进五十米，还没看见喷泉，先看见了黑压压的人头。里三层外三层，挤的密不透风。我花了十五分钟，才从人群的缝隙里挤到池边，还没来得及掏出硬币，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周围全是高高举起的自拍杆，像一片钢铁森林。每个人都在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笑容，试图拍出一张“看起来很悠闲”的照片。

　　当然，从旅游观赏的角度看，许愿池堪称巴洛克风格建筑的杰作，海神尼普塞顿立于贝壳战车之上，周围环绕着水神与侍从的雕像，每一处细节都雕刻着神话的韵律。潺潺水流声与人群的私语交织成一首独特的交响曲，让这座古老的建筑在喧嚣中更显庄重。

　　罗马的美，是一种破碎的美，一种混乱的美。一边是两千年历史的古迹，沉默的矗立在夕阳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另一边是满墙的涂鸦，和永远在排队的游客。

　　在欧洲诸国，意大利和法国的美食一向享誉天下，英国和德国餐食则被称为“黑暗料理”，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天天享受正宗的意面、披萨，结果却发现，在旅游区餐馆就餐简直就是一场"智商税"考验。在圣彼得广场附近，我看中了一家装修精美的餐厅，菜单上的照片看起来超级诱人。结果上来的披萨不仅袖珍型的和海鲜意面份量都很少，而且味道平平，加上两杯咖啡价格却高达40多欧元！账单上还有"餐位费"、"面包费”额外费用。

　　第二天到波斯塔诺，找了一家面向大海的悬崖餐厅，我们点了一份意面、一份牛排、两瓶柠檬汁，一结账居然七十多欧其中餐位费占了十几欧。不过，在这里一边就餐，一边观赏美丽的阿玛菲海岸线和悬崖上层层叠叠的波斯塔诺彩色，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后来我在当地朋友的推荐下，去了离景点较远的街区餐厅，同样的披萨只要8欧元，同样的海鲜意面只要12欧，而且分量是旅游区的两倍多，味道也正宗得多。这时我才明白，那些网红打卡点大多是旅游陷阱，只有远离景点，才能体验到真正的意大利美食。

　　意大利面（Pasta），又称意粉，是西餐正餐中最接近中国人饮食习惯的面点。在意大利期间，我最经常在菜单里寻找是否有Spaghetti al Frutti di Mare（海鲜意面） 。意式海鲜面是意大利传统面食，融合虾、蛤蜊、鱿鱼、青口等海鲜烹制的经典菜品，特别适合我们的中国胃。

　　我记忆最深的一餐，是苏莲托小镇。那家餐厅小到只有四五张桌子，菜单只有简单的一页的。我还是情有独钟点了一份海鲜意面。面端上来的时候，我被那股浓郁的番茄和海鲜的香气征服了。每一根面条都均匀的裹着酱汁，里面的野生虾、蛤蜊、青口、小章鱼，新鲜的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每份也就十几个欧元，还赠送一篮面包，吃不完可以打包离开。

　　在那不勒斯，我吃到了这辈子最好吃的披萨，只要4欧元。我看到了最美的阿玛菲海岸线，和最热情的笑容。当地人会主动向你问好，问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请你喝一杯自己家酿的柠檬苏打水，他们不富裕，但他们懂得如何分享快乐。但也在这里，我第一次在意大利感受到了“不安全”。这次在罗马，反而没有感觉到“不安全”。两位刚从那不勒斯返回罗马的中国女孩（其中一位就是前面帮我打电话给房东的泉州女孩）听说我们要去那不勒斯，就提醒我，到了那不勒斯，晚上不要一个人走小巷，要把背包背在胸前。不过，在那不勒斯住下的两个夜晚，我都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出门溜达，除了看到街头披头散发的流浪汉和从小酒馆里走出的醉汉，似乎没有遭遇到险情，大概是因为自己老了，穿着短袖T恤，身上也没有背包，腰上也没有腰包，与当地人一样步履轻快，犯罪分子看到了不会觉得有下手的价值吧？

　　在意大利吃饭，还要学会遵守他们的“规矩”。我曾经在下午三点走进罗马一家咖啡馆，想点一杯卡布奇诺。 吧台后那个帅气的咖啡师，眉毛挑了一下，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和不解的眼神看着我，用意大利口音的英语确认：“Cappuccino？ Now？” 我当时还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直到后来一个本地朋友给我科普：在意大利，卡布奇诺是“早餐限定”。意大利人认为牛奶会影响消化，所以上午十一点之后还喝卡布奇诺，就像你在中国早上八点吃火锅一样奇怪。 正确的做法是，午饭后或者下午，来一杯浓烈滚烫的Espresso（意式浓缩），站在吧台边，一口饮尽，然后潇洒的离开。这才是意大利人的“续命水”。

　　在意大利，吃不仅是填饱肚子，它是一种仪式，一种社交，一种生活艺术。当你学会了他们的规矩，避开了那些陷阱，你才能真正品尝到这个国家舌尖上的灵魂。

　　电影《罗马假日》让多少人对罗马心驰神往啊！但现实中的罗马，真的没有电影里那么浪漫。罗马治安问题一直是老大难问题。罗马历来是闻名遐迩的小偷之都，火车站、地铁内和各大旅游景点，都是他们大显身手之处。2009年，我刚刚从北京飞抵罗马，正在我出机场等车的几分钟时间，我给国内回个电话，以为同行的堂弟会看着行李，但他憋不住烟瘾，走到边上抽烟，我打完电话，身边的拉杆箱就不翼而飞了。我立即向机场警所报案，警察象征性地做了笔录，然后耸耸肩说，你这个遭遇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也无可奈何。原来罗马窃贼无处不在，大多数是吉普赛人。他们基本以卖艺和偷窃谋生。既然偷窃是他们一种职业，警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吉普赛人一般不针对本地人下手，罗马每天有几十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这些游客都是他们潜在的下手对象。正是有了16年罗马机场被偷教训，这次到意大利，我们格外小心，时时刻刻看住自己的行李。好在这次一路平安无事，自始至终未遭遇险情，未给吉普赛人做出丝毫的贡献。

图片来自网络

　　意大利是世界上拥有58个世界文化或自然遗产，位居世界第一，旅游资源极为丰富。各种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都令人惊叹不已，但上卫生间难使得意大利之行体验感打了不小的折扣。在意大利八天时间，一路下来，除了梵蒂冈和苏莲托圣母教堂，拥有免费卫生间，其他都是收费卫生间，一欧两欧不等。在特米尼火车站，经历了一次非常尴尬的记忆，在一个收费卫生间，我们因为身边没有硬币，就拿出五欧元纸币，几次塞进收费口，每一次都吐出来。后面排队的一位意大利人见状，从自己身上掏出两欧硬币，帮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这是我到意大利唯一一次给祖国丢脸了。

　　住宿也是一大问题。我在booking网站上订了一家评分高达9分的酒店，实际上只是一家民宿。网站照片看起来房间宽敞明亮，外面还有客厅，这点并没有忽悠人。但网站就是没有提供民宿的外观，害的我差点找不到是哪一座楼房，哪一个大门进入。实际上这是一家由百年历史的老建筑开辟的民宿，一个庞大的建筑里有十多家民宿。而且建筑太老旧，电梯容不下两个人加上拉杆箱等行李。民宿地处闹市区，楼下的酒吧营业到凌晨两点，嘈杂的音乐和人声让我根本久久无法入睡。而且罗马酒店价格昂贵，在市区订一个四星级标房，每天住宿费都要上两千。要想便宜一点就只能住在距离罗马市区十五六公里的酒店，硬件设施比市区好，但每天打车费往返一百多欧，路上要多耗费近两个小时。

　　意大利交通还算比较便捷，高铁四通八达，是欧洲少数几个拥有高铁的国家（法国、德国、西班牙、英国、奥地利）。在意大利旅行，火车是连接城市最好的方式。 意大利的铁路网很发达，Trenitalia（意铁）和Italo（法拉利火车）两家公司覆盖了大部分线路。坐在飞驰的火车上，看着窗外托斯卡纳的田园风光如画卷般展开，确实是一种享受。但意大利高铁票价可能比机票更贵。从罗马到佛罗伦萨280公里，罗马到那不勒斯200公里左右，高铁票都是50多欧，折合四百多人民币，相当于国内的四倍。意大利各大城市市内交通远不如国内大城市。在罗马和那不勒斯，除了打车比较方便，如果乘坐地铁，我们在自助机器上操作买票，要比国内乘坐地铁麻烦很多。罗马地铁购票主要通过地铁站自动售票机、烟草店（Tabaccheria）或手机App（如TicketAppy）购买，支持现金或信用卡支付，票种包括单次票（1.5欧+0.5欧制卡费）、多次票及日票（如1日票7欧），乘车前需在打票机（validatrice）上激活车票以避免罚款。

当然在罗马、那不勒斯等欧洲城市，体验地铁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来往地铁频率很高，每三分钟就有一趟车。进出顺畅，没有安检，只需进闸时刷一下票，出闸时不需要刷票。

　　也许是罗马出于保护地下文物的原因，罗马地铁是欧洲国际化大都市线路最少，从地铁图可以看出，目前只有两条地铁线交织于特米尼火车站，一条是红线，前往斗兽场方向。一条是蓝线，前往西班牙广场、梵蒂冈方向。而且老城区道路狭窄，到达万神殿、纳沃纳广场、许愿池等著名景点，基本靠两条腿。即使可以打车，从万神殿到梵蒂冈，3.6公里也需要十五六欧。

　　不得不说，意大利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民族之一！他们热情奔放却又固执己见，优雅绅士却又不守时间，这种矛盾的性格特点让我经常摸不着头脑。在佛罗伦萨，我在一家小餐馆吃饭，老板看我是东方面孔，热情地用蹩脚的英语跟我同样蹩脚的英语聊天，还免费送了一杯自制的咖啡。这种温暖让我感动不已。但第二天，我在威尼斯问当地人去里亚托桥怎么走，他似乎却爱理不理就走了，也许威尼斯人本身就很烦我们这些游客，因为每天上万的游客蜂拥而至，打破了当地人本应该享受的宁静！

　　还有一次，我在那不勒斯迷路了，问路时遇到一对老夫妇。尽管语言不通，他们不仅详细地比划方向，还坚持亲自带我走了一段路，临别时还热情地祝我玩得开心。但同一天，我在那不勒斯地铁站购买地铁票，因为我说不买日票，只要买往返地铁票，就被一个售票员莫名其妙吼了一顿，只因为我多问了一句票价。

　　“意大利从未统一”——这是我听过最离谱却最真的话。150多年前，加里波第把亚平宁半岛上的诸多小国拼成“意大利王国”，可直到今天，我们到了意大利就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南北差异”。这种差异之大，让你感觉像是去了两个不同的国家。北方人称南方人“非洲”，南方人回怼“北方机器人”。 从米兰到那不勒斯，简直就像穿越到了两个不同的国家！2009年我到意大利北部几个城市，如米兰、都灵，给人的感觉非常"欧洲化"——干净整洁、高效有序，人们穿着考究，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垃圾。而这次从罗马一路向南，南部城市如那不勒斯，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街道狭窄拥挤，墙上满是涂鸦，垃圾桶经常溢出，但同时又充满了活力和热情。

　　在意大利从北到南乘坐火车，一直到那不勒斯都是火车是红箭（Frecciarossa）高铁，车厢干净明亮，时速300公里，像一颗子弹穿梭在平原上。窗外是整齐的工业区，设计现代的建筑，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葡萄园。米兰和罗马中央车站，宏伟的像一座宫殿，站台上的人们穿着体面，步履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效率”和“机遇”。

　　当我走出那不勒斯中央火车站，一股杂乱和喧嚣瞬间将我包裹。车站广场上挤满了人，叫卖声、汽车喇叭声、音乐声混在一起。街道狭窄，两边的老房子阳台上晾满了衣服，像万国旗一样飘扬。骑着摩托车不戴头盔的少年呼啸而过，路边的垃圾桶旁溢出垃圾，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在北部的佛罗伦萨，我看到人们严格遵守交通规则，行人不闯红灯，车辆礼让行人；而在那不勒斯，交通简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摩托车从各个方向窜出来，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行人不得不在车流中穿梭。

　　更有趣的是人们的生活态度。北方人做事讲究效率，餐厅服务快捷，商店按时开关；南方人则更注重享受生活，一顿晚餐可以吃三四个小时，下午的休息时间雷打不动。在那不勒斯，我点了一杯咖啡，服务员磨蹭了竟然磨蹭了十分钟才去去准备，完全不着急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

这种差异也反映在当地人对游客的态度上。北方人对游客的态度比较"职业化"，礼貌但略显冷淡；南方人则要么热情似火，要么敷衍了事，很少有中间状态。

　　尽管遇到了这么多问题和挑战，但经过八天的体验，我渐渐理解了意大利人的生活哲学，这也是网上很少有人提及的。意大利人真的很懂得享受生活。在佛罗伦萨，我经常看到当地人下班后在广场上喝着咖啡，聊天说笑，完全不看手机；在托斯卡纳的一个小村庄，我看到老人们在树荫下看书，旁边的孩子们在踢足球，没有平板电脑，没有游戏机，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一天下午，我在罗马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准备喝完就走。老板见状，关切地问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坐下来，慢慢享受这杯咖啡吧。"我才意识到，意大利人眼中，喝咖啡不仅仅是解渴，而是一种仪式，一种享受当下的方式。

　　意大利有个词，叫“La Dolce Vita”，甜蜜的生活。它代表了一种悠闲、浪漫、尽情享受人生的态度。这种态度，是真的。

在意大利我最不习惯的是他们午休时间。 绝大部分意大利的店铺，包括超市、服装店、药店，甚至一些政府机构，都会在下午一点到四点之间关门谢客。 有一次，我在佛罗伦萨逛美术馆逛到下午两点，出来想找个地方买瓶水，结果发现周围的店铺全都大门紧锁。我在烈日下走了十五分钟，渴的眼冒金星，最后只在路边一个自动贩卖机里买到了一瓶比超市贵一倍的柠檬汁。 我问一个在路边抽烟的老大爷，为什么大家都不做生意。 他耸耸肩，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Perché è ora di pranzo e riposo.”（因为现在是午餐和休息的时间。） 那一刻我懂了，意大利人的“甜蜜生活”，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自由，而是他们集体遵守的一种生活秩序。他们宁愿少赚钱，也要回家吃一顿悠闲的午饭，睡一个安稳的午觉。 这种对个人生活节奏的捍卫，在中国这个“24小时不打烊”的社会里长大的我，既感到一丝不便，又隐隐有些羡慕。

下午五点以后，城市开始苏醒。酒吧门口的露天座位上坐满了人，这就是著名的“Aperitivo”时光。花上10欧元左右，点一杯鸡尾酒或葡萄酒，就可以享用吧台上丰盛的自助小食。没有人玩手机，大家都在热烈的交谈。聊工作，聊足球，聊政治，聊八卦。空气中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那一刻，你会觉得，意大利人是全世界最会生活的人。

　　他们对美的追求，刻在骨子里。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可能会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配上一双擦的锃亮的皮鞋；一个菜市场卖菜的大爷大妈，会把西红柿和柠檬摆的像艺术品。他们不着急，不焦虑，仿佛天大的事，喝杯酒，晒晒太阳，就都能过去。

但在这“甜蜜生活”的B面，是另一番景象。我在罗马打车时与司机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聊天，还用了辅助的翻译软件，基本彼此能够交流，这位司机才26岁，罗马大学考古系硕士毕业，英语流利的像母语。我以为他会是博物馆的研究员，或者在某个历史遗迹做着体面的工作。结果，他只能开的士，赚点辛苦钱。

“我投了上百份简历，要么没有回复，要么就是无薪实习。”他一边帮我办理入住，一边无奈的说。“在意大利，年轻人太难了。我们的失业率在欧洲是最高的之一（青年失业率常年在20%以上，当然国内现在青年失业率也不低），经济停滞了很多年。如果你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或者很好的人脉，你很难找到一份专业对口的好工作。”

他指了指窗外，夕阳正把远处的圣彼得大教堂染成金色，美的像一幅画。“我们拥有全世界最美的风景，最深厚的历史，但我们没有未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忧伤。他的很多同学，都去了美国、德国、英国、甚至澳大利亚。这种“人才流失”（Brain Drain），是意大利社会一个持续的痛。最优秀的一批年轻人，正在离开这个他们深爱的国家，去别处寻找希望。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在意大利的每一天都感到一种撕裂。一边是无与伦-的美景和悠闲的生活节奏，让你觉得这里是天堂；另一边是年轻人的绝望和国家的停滞，让你觉得这艘华丽的古船，正在慢慢的下沉。

　　回国后，我再次翻看社交媒体上那些关于意大利的帖子和短视频，突然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那些精美的照片、视频确实存在，但它们只展示了最美好的一面；那些把意大利过分妖魔化的帖子和短视频，过于片面，过于极端，有的甚至胡编乱造。特别是这几年自媒体上，特别是短视频，总有一些所谓的“爱国网红”（比如网名主播小k的以微信号“伦敦克俊在海外”天天在通过短视频渲染欧洲各国的“悲惨世界”，特别是罗马和巴黎简直成了人间地狱，警告中国游客到了罗马巴黎就有百分八十的可能，剩下短裤灰溜溜地离开。这次意大利和法国之行，完全可以看出这些“主播“完全是胡编乱造。我也认为欧洲在许多方面正在走下坡路，治安状况令人堪忧，但也并非那么可怕。意大利和法国能吸引世界最多的游客，发生偷盗和抢劫事件确实存在，但概率还是非常低。至少我和家人在欧洲18天，没有经历过或者看到过偷盗和抢劫的事件，一路走来平安无事。我觉得真实的意大利，是美与丑、高雅与粗俗、效率与懒散、热情与冷漠的奇妙混合体。正是这种复杂性和矛盾性，才构成了这个国家的真实面貌。网络上的信息往往过于简化和极端化，要么过分美化，要么过度贬低，很少有人愿意展示复杂的全貌。

　　我觉得真实的意大利，是美与丑、高雅与粗俗、效率与懒散、热情与冷漠的奇妙混合体。它既美丽又混乱，既令人沮丧又令人着迷。它有世界上最壮观的艺术和建筑，也有最不可靠的公共交通。它有最美味的食物，也有最坑人的旅游陷阱。它有最热情的人民，也有最冷漠的服务态度。但正是这些矛盾和不完美，让意大利如此真实，如此有魅力。正是这种复杂性和矛盾性，才构成了这个国家的真实面貌。网络上的信息往往过于简化和极端化，要么过分美化，要么过度贬低，很少有人愿意展示复杂的全貌。但正是这些矛盾和不完美，让意大利如此真实，如此有魅力。它不是一个为了取悦游客而精心设计的主题公园，而是一个有着真实历史、真实问题和真实生活的国家。

　　我想说的是，无论是去意大利还是其他任何国家旅行，都应该放下预设的期待，以开放的心态去体验和感受。不要被网上的信息左右，也不要用自己国家的标准去评判他人。每个地方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和问题，正视这种复杂性，才能真正理解一个国家和民族。

最后，尽管遇到了这么多挫折和困难，我还是爱上了意大利。它不完美，但真实；它有缺点，但也有无与伦比的美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正如生活本身，意大利教会了我接受复杂性，享受当下，这或许是我从这次旅行中获得的最宝贵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