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八)高中(I)

范学谦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五年九月一日,新学期开学后,我进入了太康高中,成了一名高中生。太康高中又叫太康一中,是我们县唯一的一所高中。其余的几处中学都是初中。太康高中办学比较晚,解放初期我们县还没有高中,上高中都是到附近县上。我叔父1955年初中毕业后就到淮阳上的高中,我婶子是在睢县上的高中。太康高中大概是在1958年前后才创办的,校址在县城南关,学校南边就是废旧的南城墙。学校大门朝东,这个院子是学校的校园部分。</p><p class="ql-block"> 进大门是一个大操场,操场北边从东向西有一排房子,东边的几所是体育器材房,器材管理室及乒乓球室。西边都是老师住室兼办公室,操场西边、老师住室前边有一个小水塘,塘水清澈,塘边绿柳成荫。</p><p class="ql-block"> 水塘南边为教学区,共有八栋房子,每栋房子各有三所。东边三栋房,最南边的一栋是高三年级三个教室,中间一栋是高二年级三个教室,最北边的一栋为图书室和阅览室。高三年级教室西边一栋,是教务室和教师课间休息室。高二年级教室西边是一片空地,没建房子,栽满了花草树木,相当一个大花园,学生课余时间可以在这里散步游玩。再往北的一栋房子是理化生仪器室及实验室。最西边的三栋房,南边一栋为高一年级三个教室。西边一所为高一.一班教室,中间一所为高一.二班教室,东边一所是高一.三班教室。我分在高一.二班,从泥沟营民中考来的另两个同学,刘嘉旭分在高一.一班,王中科分在高一.三班。</p><p class="ql-block"> 除了我们三班高一外,这一年学校又招了个工读班,这个班的教室在我们这排教室北边的那排房中。我们这三个班的目标是要考大学的,但工读班的目标不是考大学,而是为本县各个工厂培养人才的,他们一入校就被分到了县城内各个工厂实习,实行半日制,每天上午在学校上文化课,下午就到所分工厂里去实习劳动。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我的好朋友李长法,去年也没考上高中,今年参加考试,就录取到这个班内。还有一个女孩子,是我四奶奶的外孙女,叫我四奶奶姨姥姥,是我们庄东南邵庄的,叫邵俊芝,也录取到这个班内。除这个工读班,今年我县还招了一班林业高中。我们县在逊母口北边,安岗村建了一个大林场,叫县园艺场,当地人都叫l他“安岗林场”,直属县林业局管理。场内种了各种树木,特别是果树很多,规模很大。林业局同教育局合伙今年在这里招了一班高中,叫林高,可能为林业局及这个林场培养人才。和工读班一样,半日制,每天上午学文化课,下午在林场实习劳动。我的初中的另一个好朋友董清民同学今年参加考试,就被录取到这个班内。</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栋教室西边有一口水井,这是全校唯一的一口水井,它供应全校师生的生活用水。水井台子较高,井上装一部水车,是人力推的。水井西边还有一排房子,比较低小,是食堂盛放东西专用。水井北边是一大片空地,空地西边有一道墙壁和西边田地隔开,这里还栽了不少树木。空地北边的一排房子,就是学校食堂及食堂管理办么室。学生平时在食堂买了饭,就蹲在这片空地上吃。</p><p class="ql-block"> 我们入校的这年秋季,空地靠西边的树木被清理,在这里建起了一所大礼堂。礼堂坐北朝南,南北长,东西窄,北边是主席台兼舞台,南边有一个大门,东边有两个中门。礼堂建成后,学校开会,演出都在礼堂内,平时学生吃饭也都在礼堂内,又避风又避雨,夏天避炎日,冬天避寒雪,又成了学生的餐厅。建礼堂时,打地基还让我们高一学生轮流去拉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礼堂南边往西那条路还保留着,围墙有一道门,出门往西是学校的大菜园,当时聘用的是一个姓牛的师傅在这里种菜。菜园内有房子可以住人,牛师傅除种菜外,还兼管打扫学校的厕所,他经常拉着一辆带斗板车把厕所里的粪便拉到菜园作种菜的肥料。</p><p class="ql-block"> 学生宿舍不在校园内,出学校东大门往北,那一排老师住室后边有一个大水塘,水塘东边有一个院子,院子大门朝西,这个院子就是学生宿舍院。我们班的宿舍在最北边的一排房中,宿舍内南北是两排木板大通床,同学们一个挨一个的睡在上边。</p> <p class="ql-block"> 太康高中的校长叫张廷国,我在四中上初中时,他是四中的校长,去年暑假才从四中调来当高中校长。其实他在四中也只当了三年校长,也就是我在四中上初中的那三年。教务主任叫王应举,听说他原来是逊母口八中的教务主任,也是去年才调过来的。还有一个副教务主任叫郭培玉,学校还有个书记在傅瑞,听说是县委委员,经常不到学校来,同学们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他的家就在我们班宿舍后边的住宅房内。我们的班主任叫王听宾,教我们的语文课,代数老师叫孙凤业,几何老师叫姚又新,物理老师叫王连隅,生物老师叫李峥嵘。李老师对我很好,曾让我参加生物实验小组。俄语老师叫邵岳,他是从郑州大学调来的,不知他是哪里人,说话口音同我们这里不一样,他没到县城来过,听说他调来太康,下了公共汽车,出汽车站问别人上太康高中坐几路公交车,别人都笑了,他不知道,太康县城根本就没有公交车。其他还有一些儿老师,我现在都记不清名字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班共42个学生,我的座位比较靠后,两个人一个桌,我的同桌叫刘道平。当时班内有十大学生干部,一个是学校学生会干部,一个是学校团委干部,剩下八人是班委会和团支部干部。我对干部不太感兴趣,在四中上初中时,身为班内学习委员的我却没考上高中,班内团支部让我写入团申请书,连写了好多份,都没有被批准。入高中后,班内同学谁是干部,都任什么职我都不太关心。只记得班长是刘广敏,学习委员是杨彬林,学校团委委员是轩基广,其他干部都是谁,我就记不清了。入班后,班内同学我一个也不认识,后来同四中来的邵永兴,轩基广,王永文,万新隆,樊守国等同学相处较好,吃饭及外出都在一块儿。邵永兴是独塘南边邵庄的,和我三姨是一个庄的。王永文是我舅父衣冠营村的,按辈份我还应喊他舅。樊守国是我们东北一点儿李香营村的,万新隆是衣冠营北边万庄的。轩基广是我们庄西南轩庄的,回家时都走韩桥那一路。和我最近的老乡是我们庄东南宋庄的王家祥,我们庄东边二郎庙的张世耕,上学回家都一路。但他们两个都不是我们班的,都在一三班。因为是近老乡,关系也都非常好。吃饭和在泥沟营学校一样,可以从家带面,也可直接用钱买。</p> <p class="ql-block">  学习生活每天既紧张也有序,每天早上起床后,离开宿舍院,到学校大操场集合上操。早操后到教室上早自习,然后吃饭,上课。晚自习结束.后回宿舍院休息,天天如此。每天重复着这些程序,既单调又丰富。有一点儿,上高中后不再用煤油灯,而改用了电灯,教室、宿舍都装的电灯,那时还没有外地电网,所用电都是县城内电厂发的电,电厂内大发电机烧的煤,烟囱很高,工读班的学生就有几个在那里实习的,我们也曾去那里参观过一次。我大爷的孙子范学顺,原来同我叔一块儿在淮阳上高中,后来考入商丘的一个学校,毕业后就在电厂上班.。不点煤油灯,就省了很多事,况且电灯也比煤油灯干净卫生且明亮得多,对于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学生,实在是一件极其欣喜之事。因三年后要考大学,大家学习都很努力,都非常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p> <p class="ql-block">  初入高中,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学习抓得也比较紧。入校后,在一次入校新生大会上,教务主任王应举讲话告诫我们,高中三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它能决定人一生的命运。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就能成龙成凤,不再在农村当泥腿子,常年在田地里受风刮日晒雨打的辛苦。就会穿上体面的服装,走进机关,成为国家的公职人员。可以说这三年是人一生穿皮鞋和穿草鞋的分水岭,让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这三年非常难得的机会。听了他的这段讲话,当时我们都很激动。谁也没想到,这段讲话却成了一年后他第一个挨批斗的大罪状。</p> <p class="ql-block">  校园内,每栋教室外边两头的屋墙上都泥有一块儿黑板,作为各科教学板报。一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高二年级有两个外语教师在出俄语板报,我正好路过那里,就站在一旁现看。那个戴眼镜的教师一边在黑板上写着一个个单词,还一边口中念着。当写到“星期天”(Bokpecehbe)这个单词时,他读作“袜子搁到鞋里边”。其实应读作是“瓦斯科列谢你耶”,知道这位老师是在搞笑。可也顺理成章,的确,“袜子”是应“搁到鞋里边”,这样对这个单词就更好记了。在写到“我的家庭”(Morcembr)这个单词时,他读作“妈呀,挟个兔娃”,我觉得很好笑,这个老师也太会搞笑了。这个单词平时读作“玛亚邪米牙”。我突然得到点儿启示,学外语单词时,有些不好记,把它变成一些儿诙谐的读音就好记多了。</p> <p class="ql-block">  一天,张合营村我舅舅的儿子、我的表兄突然到学校找我,说我舅舅得了病,正在城内县人民医院住院。我一听,非常着急又心惊,问了表兄一些儿情况,说是发烧咳嗽,不能吃饭,身体虚弱,昨天来看了看,让住了院。我就同表兄一块了去了医院,看望舅舅。舅舅显然比原来瘦了很多,暑假我去他家走亲戚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才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舅舅说,入秋以来,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也没太在意,不想越来越严重。舅舅还叮嘱我,上高中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学习。从医院出来回了学校,隔了一天,我又去医院看了看舅舅。等我再次去医院看舅舅时,却没有见到他们,说是回去了。待我后来回家见了母亲,母亲说我舅舅去世了,说我正上学,就没告诉我.,没让我去。听到舅舅去世,我心里很悲伤,觉得舅舅一生太不容易了,我姥爷去世早,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早早就要撑起整个家庭的负担。我母亲比他年龄小,可年轻轻地又去了世,这在他心中又留下了一种悲哀。他本来有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可我那个小表弟四五岁时又早早夭折了,不能不使他又增加一种悲伤。好不容易,盼望着儿子长大了,结了婚,有了子女,他能得以享天伦之乐,却又得病去了世!想到这些,我不免流了一阵眼泪。人的一生真是祸福难测呀!</p> <p class="ql-block">  天渐渐冷了,又到了1966年元旦,学校组织了一场元旦晚会演出,舞台就搭在了大操场的西端,面对着东边的整个大操场,同学们可以在大操场上,面向西观看。节目也是多种多样,有歌曲、相声、小品、戏曲等。还都化了妆,非常正规,演的非常精彩。真是一级一级的水平,比原来四中组织的元旦晚会精彩多了,高中就是比初中水平高。特别是那个“丢芝麻保西瓜”的短剧,演得相当不错,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也惊叹,学校还是很有人才的!</p> <p class="ql-block">  我们教室前边有一行杨树,天热时,课间时间可以在树下乘凉。杨树南边直到南墙根,是一大片空地,学校在这片地里种上了庄稼。春夏之季,翠绿色的麦苗,慢慢长高,抽穗,开花,结籽。再接着,麦穗变得金黄,到了收获的时候。收了麦子,这片地又种上了玉米和大豆。这年的春夏相交之季,李老师曾带领生物实验小组的同学们,在这块儿地里做小麦杂交实验,因小麦是雌雄同株,自花传粉。于是在小麦长出花蕊的时候,就要把雄蕊去掉。这是非常麻烦的,因一个麦穗就有几十个麦粒,要一个麦粒一个麦粒的去做。轻轻剥开外皮,找到雄蕊,用镊子小心地把雄蕊夹掉,一个也不能漏掉,要去干净,还不能碰到雌蕊。一个麦穗全做完后,再用做好的纸袋把麦穗装起来,免得被其它麦穗上的雄蕊花粉通过风力或昆虫给予授粉。等麦穗中雌蕊花开时,再从另一种麦子上取来雄蕊花粉同这株麦穗中的一个个雌蕊授粉。全部授完粉后,还用纸袋套着。等授粉结束后,麦粒开始发育生长时,再把纸袋去掉,在麦穗下边做上记号,标志它是一株杂交麦。平时还不断地去现察它们的生长情况。目的是让我们学习掌握小麦杂交技术。</p> <p class="ql-block">  进入六月份,一学年的时间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高三年级已办理完了高考报名手绪,正积极备考,做高考前的最后冲刺拼搏,争取在高考中取得优异的成绩,进入一所理想的好大学。高一高二两个年级,也都积聚力量,争取更好地完成本学年的学习任务,下学期升入高一级的年级。突然,全国一个大的运动开始了,学校停课了。全国人民都卷入了这个大运动中。运动是由一篇文章引起的,这篇文章是《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文章是由上海的一个叫姚文元的人写的,《海瑞罢官》是历史学家、北京市副市长吴晗写的。</p> <p class="ql-block"> 同学们被编成一个个小组,一组为单位,整天读报纸、学文件、谈体会。其实谁也不知道吴晗是个什么样的人,别说看过《海瑞䍗官》这个历史剧,就是之前连听说也没听说过。就按照报纸上说的去谈。接着就又让写大字报形式的批判文章,贴到校园墙上。又不断地从外地传来运动的新消息,使运动进一步地深入发展。同学们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口号,排队上街游行示威。从开始单纯地游行示威,发展到押人上街游行。学校第一个被批斗的就是教务主任王应举,其实在学校也没召开批斗会,就由几个学生直接把他抓起来,在脸上涂上黑墨水,戴上纸糊的高帽子,押他上街游行。理由是他在学生会上,宣扬资产阶级教育路线,轻视劳动人民,是统治学校的资产阶级当权派。他非常不服气,挣扎一番,可学生人多,挣扎无效。游行中,他还竭力声辩,可也没用。游行结束后,还是没开会批斗,就把他送到学校菜园,让他同种菜牛师傅作伴,吃住在菜园,跟着牛师傅劳动改造。其实他是因祸得福,整个运动中,他都是在菜园平安度过,没人再找过他的麻烦,在那样的运动中,他简直成了一个世外之人,在菜园中安然无恙。</p><p class="ql-block"> 运动继继深入进行,到了放暑假时候,学校通知照常放暑假,回农村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运动的大好形势,向贫下中农学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