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把云揉进秋水里的傍晚》</p><p class="ql-block"> 山 涧</p><p class="ql-block"> 踩在石桥的石阶上时，夕阳正把最后一捧金粉筛在云的褶皱里。汉白玉栏柱的云纹漫过指尖，抬头撞见的天，是被揉碎的蓝锦缎——碎银似的云絮裹着光，一朵挨着一朵，像谁把刚弹好的棉絮洒在了风里。它们不是盛夏那种沉甸甸的积雨云，是秋光滤过的轻薄，边缘浸着橘色的暖，像浸了桂花蜜的云糕，爱得让人咽口水。</p><p class="ql-block"> 我带着风从桥洞穿过来时，听到岸柳的碎响。低头的刹那，我撞见一河的云。水面是块被揉皱的玻璃，把天裁成了摇晃的碎片。云落进水里，就失了形状：棉絮化在波纹里，成了洇开的墨，又被风掀起的浪揉成断续的银鳞。残荷的圆叶浮在云影上，像谁失手落了几枚玉盘，盛着半盏碎云。石桥的拱券浸在水里，砖缝里攀着的红枫，把云染出几缕胭脂色——那云便成了浸在秋水里的绫罗，一半是天的蓝，一半是叶的绯，在波纹里轻轻晃。</p><p class="ql-block"> 岸边的树早着了秋装：桂树还攥着细碎的香，银杏漏下几星黄，连垂杨的绿都淡成了雾，只有草坪还是那么的绿，江南水乡就这样。它们把影子投进水里，成了云的骨架——云缠在枝桠的倒影上，像给树织了件流动的衣。有片叶子坠进水里，砸开一涡云的涟漪，碎云便顺着水流淌，裹着残荷的柄，往桥洞深处去了。</p><p class="ql-block"> 沿桥栏坐下，我看天与水的云慢慢叠在一起。天的云是轻的，像谁写了一半的诗，被风噙在嘴里；水的云是软的，是那首诗落进了琴音里，漾成了断续的韵。夕阳沉得更低，把云的边镶成了金，天的云便成了烧着的棉，水的云便成了熔在河底的星。</p><p class="ql-block"> 风停时，水面忽然静了。天与水的云在桥拱下接了缝，像谁把整幅秋光对折——桥上的我，便成了夹在云里的书签。连呼吸都轻了：怕惊碎那河的云，怕吹走那天的棉。</p><p class="ql-block"> 原来秋从不是萧瑟的，天把云揉进水里，风把叶织进云里，是这一河一天的揉合，裹着人间的晚晴。</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