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达岭长城下的岔道古城

王坚敏

岔道古城，一座藏匿于八达岭长城脚下的古城。

这座古城，始建于明嘉靖三十年（1551年），明隆庆五年（1571年）加固包砖，是居庸关防御体系的前哨，战略地位重要。清乾隆年间转为民居，发展为商贸驿站。2001年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归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古城呈不规则船形，东西长449.5-510米，南北宽120-185米，占地8.3万平方米，高8.5米。北部依山势而建，以边墙和墩台代墙；设东西两门，东门额“岔东雄关”，西门额“岔西雄关”。城墙由条石、城砖和夯土筑成，顶部设垛口、望孔及南侧烽火台，排水槽设计独特。‌‌

作为军事要冲，岔道城与八达岭长城构成防御体系，明设守备驻军，清康熙帝曾多次驻跸。明清时期“岔道秋风”为延庆八景之一，多名人题诗。1900年慈禧与光绪帝西逃时曾宿于西瓮城关帝庙。‌‌

2002年起北京市政府修缮城墙及古建筑，复建城隍庙、关帝庙等。现为岔道村核心区，保留明清街道、四合院及500年古槐，2006年被评为“北京最美乡村”。

　　岔道古城墙外的戚继光骑马戍边雕塑。

　　岔道古城西边城门。

隐匿在八达岭长城脚下的古城

八达岭长城的烽火台依旧沐浴着往来游人的目光，而西北1.5公里处，京藏高速旁的岔道古城却像一位沉默的老者，与日均客流过万的八达岭仅一路之隔，任喧嚣擦肩，独守着一段被流量遮蔽的明代风云。这座被誉为“八达岭之藩篱”的古城，几乎与戚继光督建八达岭长城同期崛起，从军事要塞的金戈铁马，到商贸重镇的酒旗摇曳，再到如今村落的静谧安然，五百年沧桑都凝刻在斑驳的城砖之上。

岔道古城的脉络，始终与明代京畿防御的脉搏同频。因坐落于关沟古道的三岔路口——西通宣府、北达永宁、东南直抵居庸关，这里自古便是“口外入居庸关之要道”，战略地位堪称“京北锁钥”。元代，这里就已设驿站形成聚落，但现存城池的规制始于明成化九年的筑城之举，嘉靖三十年，为抵御鞑靼俺答汗的频繁袭扰，朝廷拨专款加固包砖，使其成为“周二里一百一十一丈，高三丈”的坚固堡垒。明人王士翘在《居庸关论》中一语道破其重要性：“守岔道所以守八达岭，守八达岭所以守关也”，曾佩更直言“未有岔道危而八达岭无事，居庸不震惊者也”，寥寥数语，道尽这座古城对京畿安危的分量。

长城，在汉朝都是用泥土垒筑的土墙。明朝徐达筑建的长城也只是改泥土为山石，没有城垛城楼。刮风下雨、冰雪风暴、飞沙走石，守城将士长期无处遮风避雨，常常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不仅导致戍边将士人疲马乏，士气低落，甚至有不堪艰苦的冒死潜逃“开小差”。

戚家军的铁血丹心，为古城注入了鲜活的人文基因，更催生了长城沿线的文明火种。隆庆年间，戚继光总理蓟辽防务。他深入长城沿线的关口哨卡，详细考察长城军务及守备将士的疾苦。为筑牢北疆防线，他从浙江招募三万戚家军戍边，把在江浙福建沿海抗击倭寇的戚家军阵法、募兵制用到北方。又征调十万金华义乌能工巧匠，用砖石结构修筑带城楼、城垛的新型的长城。让守卫长城的将士，可以在长城上有了遮风挡雨、取暖睡觉的“岗楼”。而这些，戚继光在东南沿海长期抗倭中，都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战例。

工程告竣后，面对边关延线方圆几十里土地荒芜、鸟无人烟及军士思乡的困境，戚继光上书朝廷，力陈“戍边无家则军心难安，边地无人则防务难久”，恳请允许军士携家眷屯垦定居，并提出极具吸引力的优惠政策：凡戍边军士携家属开垦的荒地，三年内免征赋税，第四年起仅缴纳三成田赋；军士家属可免服徭役，子女入学可获官学补贴；若开垦面积超百亩，还可授予“耕战良民”称号，免其家人兵役。朝廷准奏后，荒芜的关沟古道瞬间焕发生机，戚家军将士带着父母妻儿，扛着农具从浙江迁徙而来，在长城脚下搭屋造田，将江南的农耕技艺与北方的耕作方式相融，让昔日的古战场渐成炊烟袅袅的家园。

政策的温度，最终孕育出长城沿线的村落文明。短短十余年，岔道古城及周边便涌现出数十个村落，“民庐栉比，阡陌纵横”，成为史料中记载的盛景。彼时的岔道古城，既是军事要塞，更是屯垦文化的核心枢纽：城内设守备1名、把总3名，统领788名兵丁，西门外的教场、点将台、演武场，每日晨光熹微便响起戚家军的操练声；“非”字形街巷布局暗藏军事巧思，便于兵员紧急集结，而街巷两侧却渐渐兴起了商铺、客栈、酒肆，江南的丝绸、茶叶与北方的皮毛、粮食在此交易流通。3棵建城时栽种的古槐下，驿卒每日策马传递文书，官井的清泉滋养着千户居民，康家老店、三顺店等客栈日夜迎客，就连寻常农户的院落里，也能见到江南样式的花窗与北方格局的厢房相融，浙江移民带来的年糕制作技艺、刺绣手艺，与北方的剪纸、酿酒术交织，形成了独特的边塞民俗文化。明清两代，成吉思汗入关、朱棣北征、康熙平定叛乱、慈禧西逃均曾在此驻跸，城中客栈奉上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更成为这段历史的味觉注脚，“岔道秋风”作为明清“延庆八景”之一，描绘的正是商旅不绝、炊烟与晚霞共舞的繁华图景。

据有关专家实地考察和研究，东起辽宁葫芦岛九门口长城—秦皇岛老龙头，西到北京八达岭，延绵几百公里的长城脚下，就有几百个村庄集聚着当年守长城的“戚家军”后裔，光秦皇岛市境内就多达150个。他们至今都还珍藏着从南方迁徙带来的族谱，保留着浙江金华义乌一带的民俗习惯。

岁月流转，烽火渐息，岔道古城却在八达岭长城的光环下渐渐落寞。如今，8.3万平方米的城池依旧矗立，东西两门“岔东雄关”“岔西雄关”的匾额虽已斑驳，关帝庙、城隍庙的残垣经修缮重现原貌，西门外的瓮城遗址仍在诉说着李自成起义军久攻不下的往事，但多数游客途经此地，却对这座古城的历史一无所知。八达岭的世界级影响力形成了强烈的“阴影效应”，品牌认知被严重弱化；景区接驳车直接将游客送往长城脚下，岔道古城被排除在核心游览动线之外，即便八达岭客流峰值时开放的岔西停车场，也未能为古城带来有效引流；更遗憾的是，古城的文化展示零散破碎，军事价值、屯垦历史、商贸繁华未能转化为可感知的体验，难以留住游客的脚步。

从明代的军事要塞到屯垦重镇，从商贸繁华到今日沉寂，岔道古城本就是长城文化不可或缺的篇章。当政策的温度、将士的忠魂、民俗的烟火被重新唤醒，当它与八达岭形成文旅合力，这座隐匿在长城脚下的古城，总有一天重拾昔日光彩，成为读懂中国边塞文明与屯垦文化的重要窗口。

　　西边城门楼子。

　　古城里的城隍庙+关帝庙。

　　明朝三棵古树边的民宿。

　　民宿门头。

　　岔道古城内岔道村村史展览馆。

　　城隍庙的内景。

　　城隍庙内的戏台。

这就是岔道古城三棵古槐之一！

明代建城时栽种的这三棵古槐，它枝繁叶茂，矗立在古城街巷中央，见证了五百年来的岁月变迁，是戚家军屯垦生活的“活化石”——当年军士们在树下议事、商旅在树下交易，如今它仍在这儿，等着你来听它讲那些关于戍边、屯垦、繁华市集的故事。

　　古城里街上的餐厅。

　　胡同。

　　古城里的“府衙”。

　　府衙前的影壁。

　　透过古城墙，可以看到八达岭长城。

　　城门外的黄叶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