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赋

天明就亮

作者：天明就亮

图片：拍摄白马湖公园

美篇号：14051432

白马湖菊花展是江苏省淮安市白马湖生态旅游景区举办的年度大型菊花展览，每年9月至11月举行，2025年为第十届，展期持续至11月30日。以百亩菊海、近5000个菊花品种和丰富的主题活动著称，融合自然景观与文化体验。

从脚下直蔓延到天边，与那白云舒卷的秋空衔接着。那颜色，更是穷尽了我的词库也难以描摹万一。并非我想象中那清一色的、带着药意的黄与白；这里是放肆的，是秾丽的，是仿佛打翻了上苍的调色盘的。那边是深深浅浅的紫，从葡萄灰到芋艿紫，一层一层，叠成一片梦幻的烟霞；这边又是烈烈轰轰的红，不是那种怯怯的胭脂红，而是夕阳沉落前最后一抹壮烈的酡红，泼剌剌地燃烧着。更有那如玉的皎白，如金的明黄，穿插其间，像是这斑斓乐章里清越的笛音，一下子将过于浓稠的色调点得亮堂、通透起来。风是有的，一阵过来，并不萧瑟，只教这无边的花海微微地漾开，便觉着脚下的地，眼前的天，都跟着这柔软的起伏，轻轻地摇荡起来了。这哪里是花，这分明是一片凝固了的、有着香气的彩霞，或者说，是大地在做着一个极其华胥的、关于秋天的梦。

随着人潮的推动，我走进了那名曰“菊花精品馆”的所在。方才室外是豪放的泼墨，这里头便是精工的工笔了。馆内分着“天香”、“生香”、“沉香”、“飘香”几个境界，名目便已先声夺人。那“天香”馆里，多是传统的名菊，一盆便是一个完整的宇宙。有的花瓣如无数玉白的丝线，末端卷曲成精巧的钩，是“十丈珠帘”；有的则浑圆如球，瓣瓣紧密地抱合着，颜色是那种暖人的橙黄，该是“金背大红”了。它们不言语，只静静地在各自的陶盆里，展露着历经千百年栽培而凝结出的风华，那是一种古典的、不容置喙的美。

正沉吟间，已到了“飘香”馆。此处倒不重在“看”，而重在“闻”与“浸”了。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清冽的、微苦的香，不是暖香，不是腻香，是只有菊花才有的、一种提神醒骨的冷香。许多游人正俯身于案前，在老师的指点下，学着制作菊花茶饼，或将一朵朵干菊细心地贴在团扇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进行一种安静的仪式，要将这秋天的魂魄，一点点地收拢，带回家中去。

从馆里出来，暮色已有些合拢的意味了。夕阳的余晖，给这无边的菊海镀上了一层更加沉静、更加辉煌的金色。我忽然觉得，这一日的盘桓，仿佛读了一部活着的《离骚》。屈子餐菊，为的是服食芬芳，保全那份冰雪操守；而今日这万千的游人，摩肩接踵地来看菊，怕也不单是为了看那绚烂的颜色与奇巧的造型罢。在这熙熙攘攘里，总有一些安静的灵魂，是想从这“不是春光，胜似春光”的秋色里，汲取一点点与凛冬相对的、不肯凋谢的精神。这精神，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一种对于风霜的傲然，对于时间的抵抗。

夕阳西下，暖光如醉，为这无边的菊海镀上了一层更加浓郁的金色。我缓缓步出园子，回首再望，那一片花光依旧在暮色里熊熊地“燃烧”着，不熄不灭。我带不走一花一叶，但那满身清冽的香气，与那充盈于胸壑间的、关于美与生命的倔强，却已是此行的厚赐，足以慰藉好些个平淡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