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成都之锦里

独钓清波 · 老顽童

一出了武侯祠,我们随人流来到一座牌楼前，这就是锦里的入口。锦里紧邻武侯祠，是武侯祠的一部分，有“西蜀第一街”的美称。因为当年曾经看到这牌楼两侧写着字，只不过当时是走马观花地瞟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细看写着什么，所以今天特意站在牌楼前仔细端详，原来这牌楼两侧写的是一幅楹联。左侧上联写着“锦上添花辉映庙祠思树立”，右边下联写着“里中为市传承文化务恢弘”，门楣上是绿色“锦里”二字。我抱膀歪头细心揣摩这副联，原来这是一副藏头联，这上联的第一个字和下联的第一个字，合起来正好和横批，也就是门楣上的“锦里”二字相对应。我在心里说了句妙，至于联中是什么意思我不想费心思，其实是弄不明白，说句不好意思的话，第一次来成都的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楹联。不过，看这牌楼和这幅联，绝对不是古人造古人书的，这是我自己猜测的，因为我们那里有的县城，也花钱建造了现代化的“古街”。牌楼一侧墙上，有几块介绍锦里的牌子，牌子上的字小，我又老眼昏花，看了半天老串行，最后看了个稀里糊涂。跨过牌楼转回头看去，原来牌楼的背面还有一副联，只不过这副联写的是龙飞凤舞，晃得我眼花缭乱认不得几个字，只认出横批上写的是“西蜀第一街”。一个指路牌子立在眼前，一直走是彰武街，右手是乌衣巷，左手是九品小吃街和锦里古戏台。看明白了，那就从彰武街开始游走。一条青石板铺设的甬路弯延伸到彰武街的深处，路两侧古建筑群鳞次栉比错落相连，叫卖的商家和熙攘的人群，形成了一幅繁荣的场面。头上五颜六色的灯笼摇曳，脚下小石桥流水潺潺，身边的香樟树阴凉幽香，不远处的银杏树挂满了淡黄色的果实。青石路，瘦如飞燕的女孩儿，玉面红唇碎步轻移；石桥边，富似玉环的少妇，飘带遛地花伞遮阳；灯笼下，夕阳斜映的半老徐娘，黄面红粉手持团扇，更有那青年壮汉，束发纶巾长袍拖地。这真是“雅俗多游赏，轻裘俊，靓装艳冶。”——柳永《一寸金》我心里暗道，这就是一幅现代版的，活动的《清明上河图》啊，而我们这些穿现代服饰的人，却是这图中的另类。“张飞牛肉香得很！”一声大喝，把遐想中的我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去。原来是一家卖张飞牛肉的店铺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袍，豹头圆脸环眼，满脸络腮胡须的黑脸的汉子，一手持丈八蛇矛，一手举着一块外表黑乎乎，里边红鲜鲜的东西，高声大喝，“阆中百年老味道，张飞牛肉尝着买赛。”我心想，你卖卤牛肉用不着这么吓人的吆喝吧，看你那黑煤球的样子是想吓死谁咋的，知道的你是桃园三义的张翼德，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梁山劫道的黑旋风呢，就算是想买也得被你吓跑了。不过这张飞牛肉的确是好吃，上次来成都就吃过。我觉得卤牛肉和酱牛肉差不多，也许南方叫卤我们东北叫酱，应该意思差不多，都挺好吃的。记得上次来成都，在一家张飞牛肉店里吃过，味道咸鲜，入口有淡淡的卤香，而香中带着辣，辣中透着微麻，麻和辣调和纠缠在一起，是越嚼越香。看着黑炭头一样的“猛张飞”，我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天太热了，买了拿不回去该坏了。”“尝一哈嘛，香得很噻！”黑炭头大声说道。我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一家店铺门口站着个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上身穿素色斜襟褂，下身穿浅淡绿色长裙，个子高矮适中身材苗条，脸庞白净五官端正的女娃儿，一手托着个红漆盘子，一手举着一块黄不拉几白不呲咧东西，用悦耳的女中高音道：“来咯，来咯，四川特色狗屎糖，越嚼越巴适，吃狗屎糖走狗屎运的赛。” 我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对没见过的东西总想探个究竟，何况这女娃儿不仅长得美喊得也好听，尤其是那句“走狗屎运”更是有意思，于是我便上前，指着她手里的东西问是什么。 她笑盈盈地答道：“是狗屎糖的赛。”我笑着问：“狗屎糖是狗屎的味儿吗？”她笑着反问我道：“狗屎是啥子个味道噻？”“是……”得，我遇上一个不吃亏的女川娃儿了。她见我不吱声了，就又笑着道；“来的人多得很，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赛。”好么，这女娃儿看着不大，原来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我的好奇心越发高涨，便学着她的口音问道：“还有问啥子噻？”可能是我学的四川话不正规，她用袖口一掩嘴，笑着道：“憨娃子问……”她把手里的糖放回盘子里，捂着嘴扭过头去，笑的说不下去了。我更好奇了，追问道：“问你是用狗屎做的吧？”她笑了一会儿，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道：“憨娃子都是这么问的噻。”说完又捂嘴笑。我傻呵呵地又问：“憨娃子都是这……”我猛一下寻思过味儿来闭上嘴。她也可能觉得我年龄大，这么说不礼貌，于是赶紧道：“我不是说你，是说憨……”“没关系，我就是憨么。”我认亏了，见她又要笑，我赶紧用右手指顶在左手掌下，制止道，“停，再笑你这花骨朵就散了。”“啥子叫花……”她的话没说完，屋里边传来一声四川方言的吆喝声，接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腰里扎着棕色皮围裙，左手领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儿，右手拎着擀面杖走了出来。小伙子没说话，把小孩儿送到她跟前，转身回屋里去了。小孩儿抱住她的腿喊了声姆姆，她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转头说道：“我幺娃。”好么，还以为她十六七岁呢，闹了半天人家是幺娃娘。幺娃娘拿起一块糖递给我；“老板儿，尝尝么，香甜得很呢。”我刚才被幺娃娘那两句话整没电了，也为这幺娃娘的机智感到敬佩，我毫不犹豫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狗屎糖。糖上边有花生、芝麻和豆子，这不就是花生酥么，还好像新疆切糕。我把糖凑近鼻子闻了一下，嗯，挺香的，我问幺娃娘；“这是糖吗？”“尝尝么，香甜的很。”幺娃娘示意我放进嘴里，又拿起两块递给张姐和聂姐让她们尝。我顺从地把糖送到嘴里，然后使劲儿地用舌头搅拌了一下，嗯，没啥味道。“嚼么。”女娃儿又说道。我用牙齿轻轻地磕了一下，真酥脆，一缕香甜在口中打转，这甜味儿好像过小年吃的灶糖，又轻轻地嚼了几下用，再用舌头舔着上下牙膛，嗯，一股花生和豆子的香味儿随着甜味浸出，味道不错，好吃，我称赞道、嗯，张姐三个也点头说是挺好吃的。“好吃，就买些噻，这东西是放不坏得噻，来二斤带回去大家尝尝噻。”每人买了二斤。“生意做得不错，一下子卖了六斤。”我夸赞道。幺娃娘笑意盈盈递给我一张卡：“谢谢几位老板儿，吃完再买的噻，包邮。”临走时，我小声问道：“你家男人生气了吧？”幺娃娘抿嘴咯咯一笑，摆手道：“我屋头那个宠我的很咯。” 二 人潮涌动挥袖成云，街路交错不识阡陌，游来游去竟乱了方向。算了，管他呢，一路走来一路看，锦里不仅有商家店铺，也有挑担的老翁，挎筐的老妪，还有背篓的汉子，他们或穿梭在人群之中，或蹲在树荫墙角，低声推销着自家产的无花果、脆李子、猕猴桃……来到锦里古巷深处的民俗记忆墙，就不得结合先前介绍锦里那面墙上写的，简单地介绍一下锦里的来历了。锦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汉三国时期，秦汉时期，成都的蜀锦业极其发达，西汉武帝时期，朝廷在成都设立官署衙门，专门管理织锦业，人们称呼管理这种行业的官员为“锦官”，成都也因此得名“锦官城，锦城”。唐代刘禹锡《浪淘沙》 “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彩霞。”濯，意为洗，濯锦也就是洗锦，所以成都的几条河，也都被统称为锦江，洗锦之江么。蜀锦成了财富的核心，成都因蜀锦成为“天府之国”，数以万计的织锦工匠聚集在这里，南方把人群居住密集的地方称为“里”，所以制作蜀锦工匠住的地方就被称作锦里，这就是锦里的来历。现在的锦里已经没有了手工织锦洗锦的工匠了，但是在青瓦白墙雕梁飞檐翘角中，依然能看到匠人们的心血结晶流传；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厅里，古法蜀锦织造的织机声响，犹如千年前锦官城的回音；蜀绣馆内的蜀锦、蜀绣等四川传统手工艺品光彩夺目。除了蜀锦蜀绣古法工艺，锦里还有吹糖人、画糖画、面塑、剪纸、竹编、树皮画及葫芦画等等手工艺人，他们手法精湛技术娴熟，制作出的每一件作品，都是一种艺术的传承。不过，到了成都有一件事不做是很遗憾的，那就是现在风靡全国各地，算得上民间休闲保健的“采耳”，说直白好听点儿就是清洁耳道，再直白点儿就是掏耳屎。顺着青石板路，我们来到一座桥边，看到有一个牌子立在道旁，上写掏耳朵几个大字，旁边是一些项目，价格从三十元到一百元不等，有一女采耳师看见我们几个站在那看，就上前对我们招揽生意道：掏耳朵，舒服擦。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没有搭腔。又有一男师傅在里边喊道：采耳噻，酥酥麻麻安逸的哉。我小声道，这是掏耳朵眼儿的，说完我学着四川腔调问道，老板儿，多少钱耍耍。女师傅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指着牌子道，价格都在上边嚓，公道的很勒，来吗，舒服得很嚓，来试一哈嘛。听人劝吃饱饭，黑土地上的人向来是直肠子，既然来了，人家又是那么的热情，那就尝试一下他们说的巴适，安逸吧。为了掏个耳朵眼儿，就要花掉几十元钱，就算是买一盘子回锅肉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想想都心疼，不过看见那几个躺在躺椅上的男女，一会儿呲牙，一会咧嘴的表情，按四川话说肯定巴适的没有言语可表达，于是我便跃跃欲试，要当我们中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张姐对那个女师傅道：我们四个人都做，你给便宜点。“价都写上头的，巴适公道的噻。”“不行，我们这么多人你便宜点儿。”讲价是张姐的拿手戏，几个会合下来，那个女采耳师傅败下阵来，四十一位。其实我们一点也没占到便宜。三十一位是掏耳朵，就是掏耳朵眼儿；四十一位是洗耳朵，就是清洗耳道里的污垢；连掏带洗是套餐，要六十一位，还有一个是云刀采耳加洗耳要六十八一位，什么是云刀呢，我也不知道。我躺倒在藤椅上说了声掏洗套餐，然后闭上眼睛。师傅开始操作，工具一会儿一换，果然是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果然非常巴适安逸。大约能有二十几分钟，师傅轻轻一拍我的肩头道了声：老板儿，高贵一哥，你试一哈，耳朵清清爽爽巴适得很擦。要不是师傅拍了我一下，我都快要睡着。付完账继续闲游，又在路边买了几样吃喝，又用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工夫游完了锦里。看看时间还早，我提议去青羊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