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秋韵

溪嵐澹月

偏执任性的太太们，放浪形骸，愈发撒泼，金贵别墅搓麻将，夜不归宿。
秋雨连绵，莫非自家茅庐为秋风所破？
李员外心胸博大，无爱不微。不但提供咖啡热茶棋牌室。还花样翻新，精心提供一日三餐及夜宵早茶。
几位太太心花怒放，恣意妄为，大战方酣，乐不思蜀。
直至次日过午，电话吩咐：放七座车来，不则，今宵再战三百回合，叫你盼断柔肠。
面如苍纸，睛络血纹，毕竟年逾花甲古稀，耗费心血，精神倦怠，人比黄花瘦。
李员外执意挽留，无奈去意已决，只得安排：晚饭后送客。
热情周到，宾至如归，人生苦短，流连忘返。
太太下午续战。无事可为。消磨时光。我闲逛了金贵农贸大集。还观摩了米面磨坊。最后，又去了牡丹庄园。
虽说，时不当令，摸习路径，距不遥步，明年再来识君。

长空雁叫，凉露惊秋。塞外草衰，枫叶丹红。

10月11日，院外忽听喇叭声喧。少焉，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花阶秋菊，姹紫嫣红，娉婷盛开，风致艳妍。
粉墙绿萝，千丝万缕。牵衣绾袖，依偎含情。
小桥流水，金鱼摆尾，玉栏朱簾，蝶蛱纷飞。
青瓦映壁，亭翼蕴烟。莺歌燕舞，秋光漫烂。
再望树头，红枣累累，果粒敦厚，大如鸡卵。
招惹客官，馋涎欲滴。挥动长竿，棒打无情。
枣下如雹，砸地咚轰，喜心悦目，一声一坑。
相聚何须藉口？有爱足焉，什么不是缘由？
眉飞色舞，杯盏交错，猜拳行令，一醉方休。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李员外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广结天下豪义。
东滨黄河之滔，西讫贺兰峻颠，瀚水长渠，琼楼玉宇，勾栏瓦舍，繁街商衢。无不闪耀李员外的风采，无不依顺他的襟怀。
英雄投奔，吟啸成群，洪流滚滚，如当年水泊梁山。
朋友来了品好酒，贵宾入坐侃心声。
春江花月，长袖漫舞。朝歌夜弦，八仙过海。
别看别墅纤巧玲珑，紫气东来，霞光万丈。酒香馥洌，天上人间。
说不尽的花天酒地，送往迎来。

绎不完的雅歌投壶，风流名士。
李员外的贵宾，高官名嫒，车水马龙。风起云涌，誉滿凤城。

金贵农贸大市场，1、4、7集。规模浩大，蔚为壮观。推陈出新，廉价亲民。
鲜嫩露霑的原生蔬果，勾逗目光，徘徊不前，微机扫码，机不可失。
买卖公平，热情款客，一脸平和，童叟无欺。
不像城里贩夫走卒，见你老了，打马虎眼，三五二十算账，称针总朝外偏。
服装杂货，步步为营。煎炒烹炸，云蒸霞蔚。
理发试帽，人头滚滚。戏法彩票，水泄不通。
社会盆景，纷纭不休，俨然万花筒，眼花缭乱。
这个大集，比兴泾镇大，绕了半天，熙熙攘攘，前拥后堵，滿处是人。
挨肩搭背，目不遐接。一步一叹，步步回头。
我突然感觉：人山人海，尘世沉浮。你来我往，锱铢必计。节衣缩食，冷暖自知。人活得都累。
走出大集，街面冷落。正低头寻路，忽听路侧传来话音：
先生占一卦吧。
我笑了笑，正好累了，坐对面小櫈，抬头打量了他。
40岁左右，瘦峭黝黑，一道道木刻似的皱纹，纵横交贯。刻画出沧桑岁月的艰辛和不屈不挠的波折苦痛。
生意还好？我先问说。
马马糊糊，朝起晚归，一家总算混饱了肚子。这个年月，鱼目混珠，朝不思夕。
这一来，占卜问命的反倒多了。一些人生活无奈，滿头是包，现实中找不到答案，便卜筮占卦，试从玄学寻找答案。
听天由命，心平气和，从此再不海市蜃楼，想入非非。
何谓八卦？我问。
他愣了，瞪大眼睛看我半天。大概也瞧我脸的皱纹浓布，心事重重。

高山流水，琴遇知音，说话即刻亲切和缓了。

老师来了。他惊愕地又瞅了瞅我，最后一拱手，多承指教，请听学生分解：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八八六十四卦？我又问说。
乾为天，天山遁，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火地晋，火天大有……
卜筮者只调整了一下呼吸，就从容不迫，一字不差地背出了卦歌。
我连连点头称道：好了。竖起拇指夸赞：你的良知未泯，确有真才实学。不像城里卦摊，察颜观色，随声附和，一窍不通。为了骗钱，什么谎话都敢掰扯。
敢问先生，师从何门？万望不吝赐教。
他俯首帖耳，态度虔诚而又恳切。
哪里？哪里？文革罢课，自学了风水八卦，谙习了古代朴素的辩证逻辑，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1975年2月4日，辽宁海城大地震。强度里氏7.3级。
我的农村老家，离震源岔沟仅20公里，传说天塌地陷，屋瓦不存，一望无际。
一多星期不通电报电话。万般无奈，占了一卦。
人口平安，房屋无损，逢凶化吉，难得平安吉卦。
这卦我几乎也不相信。
后来验证，果如是乎。
1986年，宁夏文讲所进修半年，我给学友爻卦：事业、爱情、财运……无不灵验，惊动了半个文坛。
临别，他拉我加了微信。
我说：人间万象，幻乱纷争，卜诚断精，绝处逢生。小处拼搏，大处受命，理之所然。
最后，想了想，郑重地又对他说：
凡来占卜，大多困顿无望。找你，已万不得已。万望周济成全，好话多说，鼓励安慰，共度时艰。
记住，你的话极可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不可不慎。
他频频点头，最后对我说：徒儿谨遵教诲。请您放心，把握分寸，救人水火，自当心中有数。
多多保重，多多联系。
找米面磨坊不难。电杆路口屋壁，四处歪歪扭扭红漆字迹。
磨坊很大，东南双门，宽敞明亮，地无尘痕。
几台机器隆隆转运，不知碾米磨面？
将小麦胚芽剥离，推而广之，提供特价。国人技术心术，距诺贝尔奖，一步之遥。
看手机的十五六岁小伙子站起身。涉世不深，未曾开言，先涨红了脸：嗫嚅地跟我说：先生，我的面粉，有芽芽……
一语中的，我正为它来。
说起面粉，我吃过全麦粉，普粉和精粉。大水沟山，还吃了二年发霉芽面。
但吃了几年去麦牙的面粉，浑然不觉。
食品分投，皆为趋利，泾渭分明，冰炭两重。

国人煞费苦心。

他指了指成品堆放的角落，说了句想买找我。便又坐回观看手机。
他的面孔憨厚羞赧，大概辍学回家，帮助大人料理。
想想对的。数百万外卖大军，学以致用，已是知识密集性产业。
虽然小伙子面含羞涩，语气呢喃。但我清楚：越是这样，将来越可成大器。这米面加工厂，传他手中，一定发扬光大，灿烂辉煌。
出差走南闯北40余载，唯一一次走麦城，就栽在憨厚诚恳的脸孔上。
1988年隆冬，我在风景如画，炎如盛夏的三亚游逛。
途中，结识了一位安阳防疫站的朋友。我俩一样持进口相机。方便照相，一路同行互拍。
他晚9点回海口，我晚12点。
逛鹿回头。他想起来对我说：海口贫困，仅一物可购——鹿茸。
我对鹿茸仅知大补，其外一无所知。
三亚鹿场，盛产鹿茸，品质上乘，价钱便宜。
旅馆到汽车站，接近午夜，路灯昏昧，行人寥寥。
我一边走，想起安阳朋友的话，不购一具鹿茸，心中失落。
正寻思，迎面来个小孩，十三四岁，紧张羞怯，躲闪游移。
提个大旅行袋，凑我面前低声说：要鹿茸不？
瞌睡碰枕头。我心花怒放，但抑制住兴奋的表情。回说：看看。
他带我到个巷口朝里走。我迟疑了一下停步。
好在那时社会环境好，不拐卖儿童，不碰瓷假摔，不担忧剖肝取肾。
他好像明白我的心思。
路灯停下。拉开手提袋，里边盛十多具鹿茸。
我从未摸过，软滑光腻，手感丰润。
他神情紧张，巡顾四周，疑神疑鬼，心思飘忽。
海南私卖鹿茸非法，捉了要补关税。持它上车，你要格外小心。
为啥又温又软？我奇怪地问。
才从小鹿头上偷割的，野跑的值钱。
多钱一具？我又问。
他伸出五指，一反一正。
100太多，50好了。我装作要走。
那就听你的。大老远来的，交个朋友。他仿佛无奈。
看我将鹿茸掖进提包底部，他才放心离去。
路上真有捡查，不过装装样子。
回到广州，第一件事宾馆对面药店看鹿茸。
这才知：我的鹿茸假得厉害。
气愤撕开，里边黄泥尚温，投入垃圾桶，好半天才匀了呼吸。
现在看来，不若当工艺品纪念品保留，缝制纤巧，天衣无缝。
事后回想：这儿童的演技超凡，痴傻呆愣，憨态楚楚，老实巴交。他骗了我的眼睛感情，表演十分出色。
后来，几次到安阳开订货会议。安阳防疫站，仅隔一站。本想找那位朋友，叙说购假的笑话。始终未去。
提一袋50斤面粉，120元。小伙子说话算数。推车送到李员外家。
面粉含麦芽，味道不一样。大概感觉吧？
去牡丹园，相去300米，感觉路比标识长很多。
并无牡丹园，应在暖棚中。感觉失望。漫步走回，心事寂寥。
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2025.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