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晨风 云痴

傲娇总裁的螺蛳粉求婚

六月的城中村，空气里永远搅拌着一股潮湿的、复杂的味道。隔壁出租屋炒菜的油烟味，垃圾桶里西瓜皮发酵的酸馊味，还有从岑晚那扇永远敞着一条缝散味的铁门里飘出来的，霸道浓烈的螺蛳粉味道。

苏杭就是被这味道勾过来的。第一次敲门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有点长，遮住了部分眉眼，手里拎着几根品相奇特的嫩笋，眼神清亮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邻居，你这酸笋味道挺正。”他语气坦然得像是在进行某种街头暗号交接，“我那儿有自己做的，更地道，换碗粉吃？”

岑晚当时正盘腿坐在塑料小凳上，对着呼呼冒热气的搪瓷盆奋斗，闻言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穷酸”到理直气壮的画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看着他手里那几根确实水灵得不寻常的嫩笋，最终还是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半个门槛。

“碗在窗台上，自己拿。”

从此，苏杭就成了她这间不足二十平出租屋的固定蹭饭分子。

此刻，他正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她屋里唯一一把像样的椅子——虽然一条腿还用砖头垫着，吸溜着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说岑大小姐，放着亿万家产不要，五星级酒店不住，非跑来这儿跟我挤这握手楼？”苏杭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从碗里挑出最后一颗花生米，“图什么啊？”

岑晚穿着印着皮卡丘的睡衣盘腿坐在床边，一脚虚踢过去，没真用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你做的酸笋够正宗，谁收留你天天来蹭饭？”

她没说实话。其实是因为三个月前，她爸把她叫回那座大得能踢足球的客厅，指着对面那个油头粉面的集团公子说：“晚晚，这是你陈伯伯家的儿子，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那位陈公子张口闭口都是并购上市，看她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即将到货的奢侈品。

于是当晚，岑晚拎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就跑了。箱子里一半是衣服，另一半塞满了现金——她怕她爸冻结她的卡。

城中村挺好，虽然吵了点，乱了点，但隔壁大妈会热情地教她怎么在菜市场砍价，楼下小卖部的老板每次见她都多送一颗棒棒糖。还有苏杭。

苏杭是隔壁美院的学生，穷得叮当响，但活得比谁都自在。他的出租屋比她的还小，堆满了画具和完成未完成的画作。他教会了她怎么用最少的钱活得最舒服，怎么在夜市收摊前买到打折的蔬菜，怎么在漏水的龙头下面垫抹布才能让滴水声不那么吵。

作为回报，她提供螺蛳粉——主要是她煮，他蹭。

“今天这幅卖了多少？”岑晚探头去看苏杭随手放在墙角的画。画的是窗外晾衣绳上飘动的各色衣物，在夕阳下有种奇异的鲜活。

“三百。”苏杭得意地挑眉，“画廊老板说我的画有生命力。”

“生命力？”岑晚嗤笑，“是说你画上的油彩点子溅到画框外面了吗？”

苏杭放下碗，突然凑近。他身上有松节油和螺蛳粉混合的奇怪味道，却不难闻。

“岑晚，”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要不要考虑长期收留我？我可以用酸笋入股。”

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表面上却只是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想得美。你那点酸笋，够换几顿粉？”

她没告诉他，她爸的人已经找到她了。昨天她下楼取快递时，那个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壮汉在对面电线杆下站得笔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该来的总会来。

三天后的下午，岑晚正和苏杭为了最后一块腐竹在碗里打架，门外突然传来了沉稳而规律的敲门声。不是邻居大妈那种火急火燎的拍门，也不是快递小哥随性的咚咚声，而是那种训练有素、不容拒绝的敲击。

岑晚的手一顿，腐竹被苏杭趁机夹走。

门开了。门外站着岑父，身后跟着两个保镖，黑西装与这斑驳的楼道墙壁形成了荒诞的对比。岑父的目光扫过屋内，在岑晚身上的皮卡丘睡衣上停留了一秒，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胡闹够了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惯有的威压。

岑晚放下筷子，站直身体，刚才和苏杭抢食的嬉笑神色收得干干净净：“爸，我说过了，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任性。”岑父语气冷硬，“陈公子下个月回国，你们的婚事……”

“她说不回去。”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刚吃完螺蛳粉的慵懒鼻音。

苏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岑晚身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脸上甚至还沾着一点刚才溅上的红油，可站姿却莫名挺拔，眼神平静地迎上岑父审视的目光。

岑父像是才注意到他，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你是？”

苏杭没直接回答，反而转身，从他那堆满了画具的角落里，拖出来一个蒙着灰的帆布包。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旧报纸包裹的长条物件。

岑晚屏住了呼吸。她认得那个包，苏杭说过里面是他“吃饭的家伙”，但从没见他打开过。

报纸被一层层揭开。没有金光闪闪，没有珠光宝气，只有陈旧画框沉淀下来的暗色木纹。但当那幅画面完全展露时，连空气中弥漫的螺蛳粉味道都仿佛静止了。

深邃的蓝色漩涡，流淌的星云，燃烧的月亮，笔触疯狂而又充满一种撼人心魄的秩序。

岑父脸上的冷漠出现了一丝裂纹，他身后的一个保镖甚至下意识地上前了半步，被岑父抬手阻止。

“伯父，”苏杭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刚才嗦粉后的满足余韵，“您看，用这幅《星空》真迹做聘礼，够不够娶您女儿？”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哦，对了，是梵高那幅。我太爷爷当年用两船丝绸跟一个荷兰商人换的。一直扔在阁楼，前几天才想起来，让我爸寄过来看看能不能换间大点的工作室。”

他转头看向岑晚，眼睛弯了起来，里面盛着细碎的光，比画上的星星还要亮。

“现在，我能长期入股你的螺蛳粉了吗？房东说，对面那间大一点的也空出来了。”

岑晚看着父亲那张难得显出呆滞的脸，再看看苏杭脸上那点狡黠的红油，突然放声笑了出来。笑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冲散了所有凝滞的空气。

她伸手，用力握住了苏杭垂在身侧的手。

“成交。不过，”她眨眨眼，“以后酸笋得你腌，粉得你煮。”

“没问题。”苏杭笑得像个赢了全世界的孩子，“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