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辈子（27）

徐华青

我的一生像是逆着风沙行走，每走一步都深陷泥泞，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我的命像一块磐石，我的伤痛却刻满了与命运搏斗的痕迹… 命运这个东西怎么说呢？ 它似乎和我总是爱开玩笑，它也从未给过我顺风顺水的日子，总是在我刚看到一点希望时，便迎来更猛烈的暴风雨… 在别人看来我是岁月静好，唯有我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我脚下踩着的全是命运的碎片与往事的尘埃… 在活着的日子里我已经不再奢望太多，只要能苟且偷生的活着就好，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与光，这也是我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 钟晓冬 最初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与痛苦沉淀为一种麻木，仿佛灵魂与肉体已经脱离，痛苦在这个黑夜里蔓延… 医生查看了钟晓冬和杨超越的伤势后，面对医生的询问，钟晓冬的脑子还能清醒的认出三二一四五六… 可杨超越的情况就完全的不一样了，杨超越眼前开始泛起一片片黑斑，视野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光点，杨超越的每一次心跳都加剧了他胸前的剧痛，痛得杨超越几乎晕厥，杨超越感到骨头仿佛都碎了，有一种深沉的闷在胸脯里胀痛让整个肢体都变得沉重而陌生… 医生使用超声仪听了听杨超越的内脏情况才对身旁的护士说道： “初步诊断肋骨，股骨，肱骨还有尺桡骨都骨折了，多部位多发性的骨折，伤者的内脏器官肯定有出血点” 医生对护士说着又急忙叫人用担架将杨超越抬上了急救车，医生扭头望着护士又说道： “马上联系医院，做好手术准备” 护士急忙打了电话后又开始为杨超越配带呼吸机，心电监护，吸引器，血压器，静脉输液，护士一系列的操作是那么的专业，简直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了。 相比杨超越，钟晓冬的伤势就比较轻了些，但钟晓冬身体的疼痛也是剧烈的，钟晓冬的大腿在流着血，徐朗搀扶着钟晓冬一拐一瘸的爬上了急救车，钟晓冬躺在杨超越身旁，杨超越下意识的握住了钟晓冬的手，杨超越有千言万语想对钟晓冬说，可他现在疼得发不出声来，杨超越眼角有泪，他想到了钟晓冬说的那句话：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杨超越落泪了，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钟晓冬了，是因为他，钟晓冬才遭受到了如此多的殴打与屈辱，杨超越想着想着一股血液从口中涌出，吓得医生和护士急忙查看情况，医生对前面驾驶室里的司机师傅说道： “吴师傅，开快点，伤者需要马上手术” 急救车拉着鸣笛在街道上快速行驶着，街道上的车辆都很自觉的纷纷让行，徐朗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不敢直视杨超越，因为徐朗心里十分的自责… 十几分钟，急救车很快行驶进了番禺区人民医院，杨超越和钟晓冬两人都被推进了手术室，徐朗在手术室外面焦急的等待着，那种等待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折磨人的痛苦，他怕杨超越瘫痪，他怕钟晓冬变成瘸子，徐朗的双腿有些颤抖… 因为在杨超越和钟晓冬被推进手术室后，医生找过徐朗谈话，医生告诉徐朗，伤者多发性骨折，肝脾都有破裂的迹象，脑子里也有些许的积液，伤者术后很有可能站不起来，下半辈子瘫痪在床，另一个伤者大腿上的刀伤已经感染腐烂比较严重，需要切除腐烂的肉再进行人工刮骨疗伤，在手术过程中这会对伤者的股骨造成一定的伤害，伤者以后很有可能会行动不方便，甚至变成一个瘸子，医生的这些话让徐朗呆愣了，徐朗的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和痛苦… 如果杨超越年纪轻轻就瘫痪在床，他徐朗要自责一辈子，如果钟晓冬小小年纪变成了瘸子，他徐朗的心里也会一辈子不得劲，他徐朗会活在阴影里折磨自己的，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久，但是他们很投缘也相互义结金兰，他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共进退，共创美好未来，可当时那种生死难料的情况下，徐朗确实产生了胆怯和怕死的心理，他想抛下钟晓冬和杨超越逃跑才会急中生智喊道： “我去叫人” 徐朗使劲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医生止住了徐朗的自我暴击与伤害，医生望着徐朗又说道： “我和你谈的这些，只是有可能，因为手术中会存在一定的风险，包括伤者大出血，但也有很多伤者术后恢复正常” 医生这样安慰着徐朗： “你要相信我们医生，请你尽快签字，时间就是生命，我们需要和时间赛跑…” 徐朗望着医生，拿起的笔又放下了，这个字他不敢签也不能签，他徐朗付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可他不签字这手术，医生又不能做，因为医生不能给伤者担任何的责任，因为这会牵扯到伤者家属和他们的关系，甚至影响一个医生的未来，就是后人们称的“医闹”… 钟晓冬的摩托罗拉手机停机了，徐朗在杨超越的小灵通手机通讯录里只找到了一个名叫李缓缓的名字，徐朗毫不犹豫的给李缓缓打了电话，可对方电话关机，徐朗打了几次都是关机状态… 医生的催促，伤者的伤势严重，可如果杨超越不做手术，那杨超越也就只能等死了，可如果钟晓冬不做手术，那钟晓冬的大腿会一点点腐烂最终截肢… 徐朗纠结着，痛苦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时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跑进了谈话间说道： “徐医生，那个重伤者突然昏迷了” “你也姓徐？” 徐朗站起身望着眼前的医生又说道： “我也姓徐，天下无二徐，咱们是一家，哥，求你帮帮他俩，他俩那么年轻不能…” 徐朗说着跪在医生面前痛哭失声： “他俩不能瘫痪也不能变成瘸子，求求你救救他俩，我给你磕头…” 医生急忙扶起徐朗大声说道： “你先起来，把字签了，我们需要马上手术，只有你才能决定他俩生死，你明白吗？” 徐朗抹了把眼泪拿起笔再也不犹豫了快速的在手术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医生拿着手术单快步离开了谈话间，徐朗也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手术室的谈话间… 徐朗抽出一根烟，刚要点燃一根烟，他突然想到了医院似乎不让抽烟，徐朗不想挨护士骂，只能忍着烟瘾，没一会，徐朗又掏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徐朗真的忍不住了，徐朗快步的下了楼梯走到外面点燃了一支烟，徐朗望着夜空，夜空一片漆黑，风像是带着刃贴着徐朗的面颊滑过，风虽然吹的不猛烈，却能把那点可怜的暖意刮得干干净净… 徐朗打了个冷颤，时光犹如倒流，就在几天前，徐朗也是站在医院的大院子里抽着烟，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是在独山县人民医院，钟晓冬发高烧昏迷，而现在钟晓冬受伤，还多了一个重伤者杨超越，徐朗吐着浓浓的烟雾默默的翘望夜空… 突然一道车灯像一把利刃，短暂地切开夜幕，出租车熄灭了灯光，黑暗又迅速愈合不留下一丝痕迹。 一个年轻人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跑到了徐朗跟前，徐朗望着年轻人问说道： “张哲啤，你怎么来了？” 张哲啤将手里的包递给徐朗说道： “徐朗哥，这是川哥让我给你送来的钱，是冬哥和超越哥的医药费！” 徐朗接过张哲啤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徐朗看了看袋子里有一万块钱，张哲啤望着徐朗又说道： “川哥这几天要去深圳办事，最近没时间过来看望冬哥和超越哥，让你在医院里照顾他们” “照顾他们，是我应该做的” 徐朗递给张哲啤一支烟又说道： “你回去帮我们谢谢川哥” 张哲啤点燃香烟说道： “徐朗哥太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川哥还在等我呢！” 徐朗将烟头踩在脚底下转身上了楼。 钟晓冬和杨超越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出来，徐朗又去医院收款室里给钟晓冬和杨超越每人交了三千块钱医药费后又回到了手术室外，徐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四十五分钟了，杨超越和钟晓冬已经进手术室快五十分钟了，徐朗将脑袋倚靠在墙壁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也是疲惫不堪… 凌晨一点十八分钟，钟晓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钟晓冬的大腿被纱布绷带包裹着，徐朗看着钟晓冬精神状态很好，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钟晓冬望着徐朗轻声的问说道： “超越哥怎么样了，他出来了吗？” 徐朗摇摇头，突然说道： “小冬，我是不是不配做你们的兄弟…” 徐朗低着脑袋很自责，钟晓冬抓住徐朗的手说道： “二哥，我和大哥都没有怪你，那种情况，跑去叫人是对的，不然我们三个都得受伤，再说你不是也受伤了吗？” “我没事，可我丢下你们跑了，我该怎么面对大哥…” “大哥不会怪你的” 徐朗把钟晓冬推进了病房，病房里还没有住进其他病人，徐朗搀扶着钟晓冬上了病床，徐朗望着钟晓冬说道： “小冬你先休息，我去手术室那边等大哥” 钟晓冬“嗯”了一声： “我手机？” “哦，你手机没电了！” 徐朗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了钟晓冬，转身走出了病房。 没一会，一个年纪轻轻的的小护士推着仪器和药走进病房，小护士望着钟晓冬简单问道： “姓名，多大了” 钟晓冬面无表情的简单回答道： “钟晓冬，十三” 小护士望了一眼钟晓冬又问道： “怎么受的伤啊，看你鼻青脸肿的，和小朋友打架了…” 钟晓冬笑了笑说道： “是被一群狗咬了，那群疯狗…” “啊！狗，还是一群，你半夜不睡觉去偷狗窝了？” 小护士问着，小护士麻利的给钟晓冬按上了心电监护，小护士拍了拍钟晓冬的胳膊，钟晓冬的血管很细，小护士又使劲的拍了拍，钟晓冬疼得叫了一声： “疼，能温柔一点吗？” “对不起，你的血管细，不太好找” 小护士温柔的说道，钟晓冬望了一眼小护士说道： “我从小最怕打针了，小护士姐姐，你轻点扎针” 小护士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扎的不到位，两次都没有给钟晓冬扎进血管里，小护士额头上出现了细微的汗，白皙光滑细腻柔软的玉手有些发抖了。 “小护士姐姐你是新来的吗？是在拿我练手吗？” 钟晓冬突然问道。 小护士两次扎针失败，她也不敢再扎针，小护士红着脸说道： “小弟弟对不起啊，你的血管太细了，针头刚扎进去就滑偏了，我去叫护士长来” 小护士说着转身走出了病房，不到一分钟，一个年纪稍大的护士走进病房望着躺在床上的钟晓冬说道： “孩子你这大半夜不在家睡觉，出来被狗咬，是挺倒霉的” 钟晓冬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护士长笑出了声说道： “这是老气横秋了，你年纪不大心事还怪重，和你一块送进手术室的是你什么人？” “我大哥” “你大哥也被狗咬了，这真是偷狗亲兄弟，那你们哥俩真是够悲催的了” 护士长说话间已经给钟晓冬扎上了针，护士长望着钟晓冬说道： “好了，手别乱动，不然还要重新扎针的” 护士长扎针钟晓冬一点疼痛感都没有感觉到，钟晓冬望着护士长说道： “还是护士长扎针专业，刚才那个小护士是新来的吧，拿我练手，我最怕疼了…” “那你还被狗打成这样，不疼吗？” 护士长走到钟晓冬的另一边又说道： “把这一只胳膊伸出来做个皮试” 护士长说着又给钟晓冬做了皮试，这一次让钟晓冬疼得叫了一声望着护士长说道： “刚说你专业，你这一针…” “二十分钟叫护士过来看看” 护士长打断了钟晓冬的话语，转身刚要走，徐朗推着杨超越进了病房。 “真是难兄难弟啊！” 护士长说着和徐朗一起把杨超越抬上了病床，杨超越打了麻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小护士推着仪器又走了进来，小护士麻利的给杨超越按上了心电监护，套上氧气罩又给杨超越扎针，杨超越的血管似乎很好找一下子就扎针成功。 护士长说着对徐朗简单问说道： “你是照顾他们的” “是” “伤者再有半个小时麻药会散去，他会很疼的，你一定要看住他的手别让他乱抓” “我知道了” 徐朗望着昏迷的杨超越，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夜，很黑很黑… 这一夜，徐朗悉心的照料着钟晓冬和杨超越，这一夜，钟晓冬也没有合眼，这一夜他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谁都没有多说话，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