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红尘泪如雨

邹海林

<p class="ql-block">也不知是第几个这样的黄昏了。</p><p class="ql-block">我总爱在这时候,拣个临窗的座位,看那西天最后一点点的光,怎样被暮色一寸一寸地吞吃掉。那光,是病恹恹的,带着一种凄然的、橘红色的调子,软软地搭在远处的屋檐上,搭在行人的肩头,也搭在我这冰凉的茶杯沿上。世界仿佛是一只将尽的烛火,在做着最后的、温柔的挣扎。</p><p class="ql-block">便是在这样一个黄昏里,我忽然想起了你。这想念来得没有缘由,却又那般霸道,像一阵无声的潮,一下子就漫过了心堤。你的影子,便从那一片混沌的暮色里,渐渐地、渐渐地清晰起来。依旧是那浅浅淡淡的神情,眉眼间却锁着一层我永远也读不懂的、轻烟似的哀愁。你看着我,又像没有看我,那目光仿佛穿过了我,投向了某个遥远的、我无从知晓的所在。</p> <p class="ql-block">我于是便醉了。不是醉于酒,酒太烈,太分明;是醉于这无边的、软红的尘世里,竟曾有过一个你。这醉,是微醺的,迟缓的,带着一种宿命的甜,而后便是绵长的苦。仿佛饮下的不是回忆,而是一盏用前世的盟誓与今生的眼泪,一同酿成的、唤作“红尘”的薄酒。</p><p class="ql-block">我们那时,是说过一些傻话的。在那些缀满星子的夜里,在那些落着细雨的午后。你说那檐角的铃,响得教人心慌;我说这窗外的芭蕉,绿得叫人发愁。我们谈诗,谈那些古人早已散佚的悲欢,仿佛我们便是那悲欢的续篇。我们走路,总爱拣那无人 的、长满青苔的小径,好像那样,便能走到时间的尽头去。那时的泪与笑,都是真的,滚烫的,像初沸的春水,可以暖热一整个凛冽的寒冬。</p> <p class="ql-block">然而,春水终究是要流的,流向它该去的地方,不会为谁停留。我们的路,也走到了分岔的河口。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不堪的怨怼,只是像两片顺着水流飘荡的叶子,在一个不经意的漩涡里,便轻轻地、轻轻地散了。那别离,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彼此心里,那琉璃碎裂似的、细碎而清脆的声响。</p><p class="ql-block">从此,你的名字,便成了我唇间一道封印。不敢提,不能提。它像一枚青涩的梅子,偶然滚过舌尖,便激起满口的酸涩,直逼得眼角发潮。这红尘太大,大到我们一转身,便淹没于茫茫人海,再无消息;这红尘又太小,小到任何一个与你相似的背影,任何一缕风中飘来的、似曾相识的气息,都能在一瞬间,将我拉回那个别离的渡口。</p> <p class="ql-block">我的泪,便是在这种时候,悄无声息地落下来的。它不像夏日的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它像这窗外的秋雨,绵绵密密,无边无际,带着一种彻骨的凉意。它不为某一件具体的事,只为那一种笼统的、失去了的全体。为那曾经有过的、醉人的暖;也为这如今无尽的、清醒的寒。泪眼朦胧里,我看那窗外的世界,灯一盏一盏地亮了,晕开一团团柔和的光。那光是别人的热闹,照着我一个人的孤寂。雨丝在光里穿梭,亮晶晶的,像无数断了的琴弦,再也弹不出往日的曲调。</p> <p class="ql-block">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了。我端起来,呷了一口,那苦涩便从舌尖一直漫到心里去。我忽然明白,我醉的,或许从来不是那个具体的你,而是那个因你而变得不同的、我自己的年华。你是我青春岁月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注解,是我平凡生命里,一场华丽而忧伤的梦。</p><p class="ql-block">而今,梦醒了,注解也已模糊,只剩下这无尽的、如雨一般的泪水,还在诉说着那场沉醉的余韵。也罢,也罢。这红尘,我醉过一场,泪过一场,也便够了。</p><p class="ql-block">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像是谁在幽幽地吹着一支永不完结的、呜咽的埙。</p> <p class="ql-block">[个人简介]</p><p class="ql-block">邹再新 笔名:邹海林,男,攸县人,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汉诗协会、东方文明传播会、华人诗词学会、攸县作家协会会员,《墨海心舟》、《星辰有声微刊》顾问,《彩云诗词园》微刊编委,攸州诗词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世界汉诗协会湘东分会理事,东方文明传播会辽宁分会文化厅副厅长,东方兰亭诗社理事。东方文明传播会广东分会《松风竹韵读书会》文学顾问。《华人诗词学会》理事。曾参加《中国当代诗歌2011--2012》颁奖盛典暨易华仑先生的书画展活动。出版个人诗集《乡恋》和散文集《秋临星城》,很多作品发表在全国各地及国际上的报刊、杂志和微刊上。</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