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退一步才有好结局

正心

本以为只是一场轻描淡写的车祸，岳父打几天点滴便能好转。可针水输了两三天，肩膀的疼痛虽有缓解，却总像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医生建议的核磁共振，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藏在表象下的隐忧——筋拉伤，听着不重，恢复期却要以百天计，甚至更久。一场看似简单的意外，就此变得错综复杂。

撞人的是位中年妇女，和她丈夫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平日里待人谦和，没半点架子。事发后，他们没半点推诿，第一时间送岳父去医院，医药费也主动垫付，态度诚恳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按理说，两家人各退一步，这事本该心平气和地了结，可偏偏绕不开一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妇女的丈夫，是岳父邻居的侄子，喊那位邻居“姑姑”，而岳父与这位“姑姑”早年便有过节，多年来形同陌路，话都难得说上一句。这层隐秘的牵绊，让原本纯粹的事故纠纷，凭空多了几分微妙的防备与猜忌。

私下讨论时，对方有意无意在暗示双方都闯了红灯，责任该五五分担。我们也知道，他是想减轻些负担，意思是他们已承担了全部医药费，已经做的很好了，别再紧紧相逼了。可我们心里清楚，真要走上法律程序，他们未必占优——因为他们开的是老年助力车，按规定根本不允许上五环，单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们的责任认定站不住脚。我们这边从没想过要借机为难，可对方的防备姿态摆了出来，我们也只好找律师咨询，生怕一时心软让岳父受了委屈。一来二去，两家人都抱着“怕吃亏”的心思，反倒像站在了对立面，越走越僵。

我常常私下琢磨，人与人相处，不就该将心比心吗？若是我不小心撞了人，对方能多一分宽容，少一分计较，这份情分我必定记一辈子，感激不尽。反过来，如今是我岳父家遇上这事，我也盼着能多体谅对方几分。看他们两口子衣着朴素，言谈间总透着生活的拮据，便知道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真要较真起来，岳父这几个月的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一笔笔算下来，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岳父休养期间，家里确实有损失，可在我看来，人情世故，远比一本冰冷的账本重要，有些钱，实在不该算得太清。

我把这些想法跟妻子说了，劝她能让人省点就省点，别把人逼到墙角。“多要两千三千，咱们也发不了财；可少拿这两千三千，他们就能喘口气，不用被债务压得抬不起头。”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人三分又何妨？”妻子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但我知道，她听进去了。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作为女儿，总想拼尽全力为父母争一份公道，这份心情，我懂。

可公道二字，未必全藏在赔偿的数字里。有时候，一句发自内心的诚恳道歉，一次带着温度的真心探望，远比一纸冰冷的判决更能让人安心。如今，岳父每天按时去做理疗，肩膀的疼痛在一点点消退，日子也在这平淡的康复中慢慢往前走。我总在心里期盼，这场意外最终留下的，不是两家人之间的怨气与隔阂，而是多了一点点的理解与体谅。

生活本就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对错分明的事。大多时候，我们不过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守着各自的难处与牵挂。若是人人都能多一分将心比心，少一分针锋相对，哪怕事情没能做到尽善尽美，至少彼此的心里，能少一份芥蒂，多一份安宁。心宽处，事自安，大抵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