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禾木

涌泉

美篇号：76789782 山川草木，皆是法身；俯仰之间，俱成永恒。 ——题记 十二点四十分。当旅行车转过最后一个山隘，禾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铺展在眼前。 天是一种澄澈的蓝，云絮如薄纱轻悬。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山顶的积雪在夏日里依然洁白。山坡上，白桦林挺拔而立，像是静默的守望者。而那些散落的木屋，棕褐色的木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的这句话忽然浮现在心头。眼前的禾木，正是这般不言的大美。 我信步走向河畔。禾木河欢快地奔流着，河水是那种只有在高山雪水融化时才会有的碧玉色。河床上铺满了鹅卵石，大大小小，被千百年来的流水打磨得圆润光滑。阳光透过清澈的河水，在石头上投下晃动的水纹，像是一场无声的光影游戏。 许多游客在河边嬉戏。孩子们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踏进冰凉的河水中，每捡到一块特别的石头就兴奋地欢呼。 情侣们依偎着拍照，让这青山绿水成为爱情的背景。我没有下河，只是站在桥上看着。有些美好，或许本就不必亲手触碰。 木屋旁，一个秋千静静悬挂在木杆下。我坐上去，轻轻荡起。 秋千吱呀作响，带着一种童年的韵律。每一次向前，都能看见更远的山峦；每一次后退，又将整片花海收入眼底。屋前屋后，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盛，紫色的龙胆、黄色的金莲、粉色的百合，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大地的呼吸。 不远处的小咖啡馆，原木檐下风铃轻响，挂着“周一美式一周没事”的趣致标语。我没进室内，只在外侧卡座小憩，借了店主的吉他拨弦，《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旋律淌开，恰好与这天地融成一帧温柔。 “诗是迷醉心怀的智慧。”纪伯伦如是说。而此刻，这吉他声，这风声，这远处的流水声，何尝不是一首无字的诗？ 下午三点，我们开始攀登观景台。 木栈道蜿蜒向上，每一步都让人离天空更近一些。白桦林在身旁伫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 “云端部落”，这个名字起得恰如其分。终于登上山顶的观景台。那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整个禾木河谷在脚下铺展，那些小小的木屋变成了积木，河流如碧色的丝带，草原如巨大的绿毯，一直延伸到天际。远山如黛，层峦叠嶂，最远处的雪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风很大，猎猎地吹动着衣裙，仿佛要将人也化作一朵云。站在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苏轼的赤壁赋，放在这里竟也如此贴切。只是这里没有江，没有月，有的是这亘古的群山，这无边的草原，这永恒的风。 观景台的时光没有度量，人们都沉浸在各自的方式，雪峰的白是最好背景。安静或者思考，描摹或者聆听，世界在风吹处悄然的演变演化，自我也幻灭幻生。 下山时，遇见一队骑马归来的牧民。马儿健壮而温顺，马蹄踏在土路上发出轻快的声响。骑手们有着被阳光晒得黝黑的面庞，眼神清澈而坚定。他们从我们身边经过，点头微笑，然后继续前行，消失在村子的方向。 这种与土地紧密相连的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已成稀有。而我们这些匆匆的过客，只能窥见其万一。 下午五点的光景，阳光开始变得柔和。我们沿着草原上的小径漫步。草很深，没过了脚踝，走起来沙沙作响。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偶尔有蝴蝶飞过。这里的草原不像内蒙古那般一望无际，而是与森林、山峦交织在一起，形成错落有致的景致。 “自然永远在等待，永远在准备着迎接我们。”想起英国诗人霍普金斯的句子。是的，无论我们来或不来，禾木都在这里，春去秋来，花开花落，遵循着自然的本真。 五点半，集合的时间到了。上车前，我最后回望了一眼。禾木依然静静地躺在群山怀抱中，云还是那样淡淡地飘着，木屋的炊烟开始袅袅升起。一切如我们来时一样，却又永远地不同了。 车子缓缓启动，禾木在后方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山路转弯处。“你什么也不带走，”我在心里默默说道，“除了记忆。” 但或许，我们带走的，不止是记忆。还有那种对自然的敬畏，对简单的向往，对生命中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时刻的珍视。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所领悟的：“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活得从容，只面对生命的基本事实。” 这半日的禾木，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已在心中种下了一片草原、一条河流、一座青山。在往后繁忙的都市日子里，每当想起这个下午，想起那猎猎的风声、那秋千的晃动、那吉他的旋律，心就会安静下来。 因为我们知道，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还有这样一片净土，天高云淡，草木芬芳，时间以另一种节奏流淌。而我们，曾是那里片刻的归人，而非永远的过客。 撰稿：涌泉拍摄/出镜：涌泉旅友拍摄地点：新疆禾木拍摄时间：2025/08/022025/11/12于北京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