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冬天到了,气温急剧下降,北风在大街小巷里呼啸穿梭。这个季节,童年的记忆似乎也比眼前的寒冬更冷一些,而最暖的印记,始终是母亲亲手做的棉袄——娘做的袄,早已悄悄暖透了我余生的每一个冬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日子清苦,冬日的棉袄多是旧衣改新。把去年的旧袄拆洗干净,在阳光下晒得蓬松干爽,母亲便要为我们改得合身些。她总在我们身上细细丈量,软尺绕过肩头、掠过腰身,嘴里还喃喃着:“又长大了半扎,得再加宽些才好。”夜里,土炕上的煤油灯晕开暖黄的光,母亲就着那点光亮,一针一线密密缝补。看着墙壁上母亲来回摆动的手臂影子,我蜷在炕头的被窝里,听着寒风掠过窗棂纸的呜咽,便在这份安稳里,甜甜地坠入梦乡。次日清晨,穿上母亲改好的棉袄,暖意从肩头蔓延到心口,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温柔。多少年后,当我在课堂上学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眼前立刻浮现出母亲缝衣的模样,那般亲切,那般温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个年代,一件棉衣要穿完整整一冬。日子久了,棉絮板结,便真应了“布衾多年冷似铁”。每到清晨,我总贪恋被窝里的暖意,迟迟不愿触碰冰凉的衣物。母亲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总在做早饭时,把我的棉袄凑到灶台的火苗上轻轻烘烤。待我穿上时,暖烘烘的温度裹着淡淡的烟火气,连旧日的汗味都变得格外舒心——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暖意,至今想来仍觉心头热乎,成为我衡量温暖的永恒标尺。也正因如此,如今我箱底珍藏的那件只穿过一次的绸缎棉袄,才显得格外厚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2010年,母亲七十九岁。我回家探望她时,她悄悄拉我进房间,从衣柜里捧出一块茶色的绸缎布,上面印着规整的“福”字,光洁鲜亮。“给你做件新棉袄,”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温柔,“羽绒的再暖和,也不如棉花贴身。”我喉头一哽,那些“您年纪大了,别劳累”的话,在她轻轻捏住我衣角的瞬间,全都咽了回去。我乖乖坐下,任她用布满皱纹的手在我身上细细丈量,一如儿时模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里,我看见母亲戴着老花镜坐在明亮的电灯下,银发上像落了一层薄雪。她正俯身剪裁布料,火炕一边堆着蓬松的新棉。灯光倾泻而下,将她脸上每一道皱纹都照得深邃,像田埂上被岁月雨水冲刷出的沟壑。那一刻,我忽然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被光阴定格的身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轻轻走到母亲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把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上。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娘味”,混着空气中新棉的清香,看着她将一把把雪白的棉花细细铺展在绸缎上,温柔地抚平每一处褶皱,忽然懂得:她是把自己最柔软、最纯粹的心意,一寸寸填进了这件棉袄里,也填满了我往后的每一个寒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年冬天,我穿着这件新棉袄去上班。电梯里,同事笑着打趣我“土气”。我低头抚摸衣襟上细密的针脚,指尖划过的触感,像触摸一条隐秘的爱流——它的源头在母亲的指尖,流淌过岁月,最终汇入我心灵最柔软的角落。我只是笑笑,没有解释。第二天,我便让家人小心地将棉袄叠好,珍重地藏进了箱底。这份暖意太过贵重,我愿将它妥帖安放,隔绝一切尘世的磨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御寒的羽绒服轻便又保暖,却始终少了一份熨帖心口的温热。母亲离开我已经八年了。时光流逝,寒冬依旧,但母亲缝制的棉袄所裹挟的、由她亲手注入的暖意,却从未消散。每当北风再起,指尖仿佛还能触到那熟悉的温度,原来娘做的棉袄,早已化作母亲的爱,暖透了我余生的每一个冬季,成为生命里永不褪色的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部分图片选自网络,侵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