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燃得热烈 忽闻雁鸣嗷嗷

华仔🙏🙏🙏

<p class="ql-block">多伦多第一片雪是悄声来的,像秋末遗落的星子,轻叩多伦多的晨。风裹着清冽掠过街旁,秋枝还攥着半树彩叶,红的、金的,被雪粒点染成斑驳的画。独步在晨光里,寒风掠过长衫,却惊不醒静得发蓝的湖水。空林深处,红枫最是执拗,顶着薄雪燃得热烈,一树树红,撞碎了天地间的白。忽闻雁鸣嗷嗷,抬头时,雁阵已掠过红树梢,拖着悠长的尾音远去。雪还在下,落在彩叶上,落在静水间,落在空林的寂静里,只留红树相对,守着这秋与冬的交界,清寂又温柔。</p> <p class="ql-block">它们飞得很低,仿佛不是从天空划过,而是从记忆深处滑出。大雁们翅膀张开,像写在淡蓝纸页上的诗行,不疾不徐,朝着光与寒交界的地平线飞去。我站在湖边,看它们把寂静划开一道口子,又在身后轻轻缝合。这迁徙的旅程,没有鼓乐,没有送别,只有风在羽翼下流动的声音。它们知道季节的密码,知道哪片湖会在冰封前留下最后一口呼吸,哪棵树还肯在雪中擎起一抹暖色。我忽然明白,所谓告别,原也可以如此从容。</p> <p class="ql-block">那天的雁群没有排成整齐的“人”字,也不似课本里教的“V”形,它们松散地浮在空中,像一群老友结伴远行。翅膀拍打空气的节奏并不一致,却奇异地协调着,仿佛彼此心照不宣。它们飞过那片仍挂着金叶的林子,飞过结着薄冰的湖面,飞过我仰望的视线。那一刻,我竟觉得它们不是在逃离寒冷,而是在丈量季节的距离——从秋的余温,到冬的初吻,不过是一程雁影的长度。</p> <p class="ql-block">湖面如镜,映着天,也映着那群掠过的雁。水波微漾,把它们的身影拉长、揉碎,又轻轻拼合。岸边的树林披着薄雪,枝条轻颤,像是在回应空中传来的鸣叫。我蹲下身,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石头,忽然听见一声雁鸣从头顶炸开,惊得几片带雪的叶子簌簌落下,在水面打出细小的涟漪。那一刻,天与地、动与静、暖与寒,全被这一声“嗷嗷”串了起来。原来最深的宁静,不是无声,而是有声时,万物都屏住了呼吸。</p> <p class="ql-block">家门口的公园里刚披上第一层雪,草尖还倔强地 poking 出来,黄褐色的,像大地未写完的句子。雪花继续飘,不紧不慢,落在枯草上,落在远处半秃的树梢上。我沿着公园小径走,脚印很快被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可我知道,就在这片寂静里,有雁群飞过的痕迹——它们的影子曾掠过这片雪野,它们的叫声曾惊起一只藏在草窠里的麻雀。初雪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是大地在换装时,悄悄藏起的伏笔。</p> <p class="ql-block">雪后的林子,像被时间按下了暂停键。树干静立,枝头积雪厚重,水面平如砚台,倒映着灰白的天与黑褐的枝。我站在岸边,几乎不敢呼吸。忽然,一声雁鸣从林子深处传来,短促而清亮,像一粒火种掉进雪堆。抬头望去,不见雁影,只有一根枯枝轻轻一颤,抖落了一捧雪。原来它们早已飞过,只留下声音,在林间迂回,不肯散去。这寂静,原来是被声音填满的。</p> <p class="ql-block">公园小径蜿蜒入林,两旁的树还挂着红与棕的叶子,像是秋天临走时忘收的信笺。雪落在上面,压出小小的凹痕,像谁偷偷写下的批注。我走着,忽然听见头顶一阵扑棱,几只雀鸟惊飞而起,顺着小径的方向,追着那早已远去的雁阵去了。我笑了——原来不只是雁在迁徙,连这林中的小生灵,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季节的召唤。</p> <p class="ql-block">多伦多的第一场雪正猛劲地扑向安省美术馆。铅灰色的天空下,雪花密集如帘,裹着零下二至五度的寒气,砸在玻璃幕墙上映出朦胧的白。馆前的雕塑覆了层薄雪,原本清晰的轮廓变得柔和。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打在镜头上留下细碎的白点,仿佛要将这突如其来的冬意,牢牢刻进此刻的画面里。雪没有停歇的迹象,越下越密,将美术馆衬得愈发静谧,只听见雪花簌簌坠落的声响,漫过了城市的喧嚣。</p> <p class="ql-block">林中树木,披着霜,也披着金叶。冰晶挂在叶缘,像给秋天镶了银边。阳光斜照,霜花一闪,竟比雪还亮。我伸手轻碰一片叶子,雪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依旧鲜活的黄。这哪里是凋零?分明是秋在冬的门口,回头一笑。而那声雁鸣,仿佛就藏在这光与霜的缝隙里,随时会再次响起。</p> <p class="ql-block">一片金黄的叶子,被雪点成斑驳的画。雪粒落在叶脉上,像音符,像未写完的诗。我蹲下身,看它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还在等那只曾停过的鸟。远处,又是一声雁鸣,悠长,渐弱,最终融进雪光里。这片叶子,或许就是它们留下的回执——轻,却有温度。</p> <p class="ql-block">一片红枫叶,顶着薄雪,像举着一面小小的旗。雪花在叶心堆成小丘,边缘却仍倔强地红着,仿佛在说:我还没退场。我凝视它,忽然觉得这雪不是来终结的,是来加冕的。那声雁鸣,像是为它而起,又像是从它体内发出——燃得热烈的,不只是颜色,还有不肯低头的魂。</p> <p class="ql-block">红叶覆雪,像火焰被月光吻住。边缘的枯黄,像是烧过的痕迹,却更显出中心那抹红的倔强。我站在树下,看雪花一片片落上叶片,又轻轻滑落。远处的雁鸣又响了,这次更近,仿佛它们正绕着这片林子盘旋,为每一棵不肯谢幕的树,唱一支告别的歌。而我,只是静静听着,像一个误入季节仪式的旁观者。</p> <p class="ql-block">社区的街道上车轮压出两道雪痕,像大地被划开的伤口,又像通往冬天的引线。两旁的树金黄依旧,雪落在叶子上,像撒了一层糖霜。一辆车缓缓驶过,车窗映出我模糊的脸。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嗷嗷”声,我猛地抬头——雁阵已掠过楼顶,朝着小镇的湖中飞去。那一刻,小镇与荒野,喧嚣与寂静,全被这声音串成一线。原来,再深的雪,也封不住天空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