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回忆汽车三十团部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文/蓝天整理</b></p><p class="ql-block"> 1978年的冬天,大雪刚过,天地间一片苍茫。我们九连在刘家才司务长的带领下,整装待发。那是一段刻进骨子里的记忆,是青春与风雪交织的岁月。我开着庚9-34431号车,战友张军——伊犁察县来的小伙子,驾驶着庚9-34454号车,从新源县装满玉米,踏上返回乌鲁木齐部队的漫长归途。</p><p class="ql-block"> 这条路,不是地图上轻轻一划的曲线,而是用轮胎碾过冰雪、用意志丈量海拔的生命线。我们从则克台出发,沿着巩乃斯河逆流而上,河水在冰封中低语,像在诉说这片土地的沉默与坚韧。山谷幽深,雪壁高耸,车轮压过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大地在回应我们的前行。</p><p class="ql-block"> 翻艾肯达坂时,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驾驶室里的温冷度和车外的温零度,微弱的几乎一样,手握方向盘久了,指尖发麻。可没人喊苦,没人退缩。张军那小子,平时话不多,但一上路就特别稳。他总说:“咱这车,不是铁壳子,是命。”我知道他是怕出事,更怕耽误任务。那时的我们,把任务看得比命还重。</p><p class="ql-block"> 过了艾肯达坂,再翻察罕努尔达坂,两座雪山夹着一条窄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谷,底下是冻住的河床,黑黢黢的,看一眼就让人心里发紧。可就是这样,车队还得一辆接一辆地过。我们不敢开快,也不敢停,只能一点点挪,靠经验和胆量硬闯过去。</p><p class="ql-block"> 终于翻过巴音布鲁克草原,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白雪覆盖的草原无边无际,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远处的蒙古包冒着炊烟,几匹马静立雪中,仿佛时间都凝固了。那一刻,我真想停下来看看,拍张照,可任务在身,只能继续向前。</p><p class="ql-block"> 进入巴仑台,空气似乎暖了些。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胜利达坂。那是个有名的“鬼门关”,坡陡弯急,常年积雪不化。我们提前检查了刹车、链条、防滑链,每一个环节都不敢马虎。上坡时发动机嘶吼,车轮打滑,我们只能低挡慢行,靠惯性一点点往上爬。下坡更惊险,全靠刹车控制速度,稍有不慎就会失控。我记得那天,张军的车轮一度打滑,差点蹭到崖边,我赶紧下车用石头垫住轮胎,才稳住局面。我们俩对视一眼,没说话,但都懂——命,是彼此托付的。</p><p class="ql-block"> 过了老虎口,才算真正脱离险境。那段路名字听着吓人,其实是一段狭窄的峡谷,风大得能把人吹倒。可一出峡谷,看到后峡的灯光,心里顿时踏实了。那是我们熟悉的归途起点。</p><p class="ql-block"> 从永丰公社出来,经过空九军驻地时,我们还互相打趣:“兄弟,咱们这趟可是穿越了半个天山!”笑声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亮。再往北,乌拉泊的轮廓渐渐清晰,八一面灰厂的烟囱冒着白烟,像是在迎接我们回家。</p><p class="ql-block"> 沿着河滩公路,过三桥、中桥,到西大桥,最后拐进红山路,一路驶向北山坡。当五星路汽车三十团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我松开了方向盘,长出一口气。车停稳了,发动机熄火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完成了任务。</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还不到三十岁,张军更小,才二十出头。我们不知道什么叫“艰苦卓绝”,只知道接到命令就得出发,车到了就得把货送到。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表彰大会,有的只是司务长一句“辛苦了”,和炊事班端上来的一碗热腾腾的白菜炖粉条。</p><p class="ql-block">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路,不只是从新源到乌鲁木齐的距离,更是我们这一代军人用青春铺就的忠诚之路。汽车三十团,不只是一个番号,是我们共同的名字,是我们把热血和汗水洒在天山南北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如今,那条路早已修成了柏油大道,GPS导航能精准指引方向,再不用靠经验摸黑前行。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东西——少了那种在风雪中彼此依靠的温度,少了那种明知危险却依然前进的勇气。</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会梦见那两辆车,在雪原上缓缓行驶,车灯照亮前方的路,像两颗不灭的星。张军还在开车,刘司务长坐在副驾,回头冲我笑。我喊他们,却发不出声音。醒来时,窗外月光如雪,恍惚间分不清是梦还是当年。</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那不仅仅是一次拉粮的任务,那是我们生命中最真实的一段年华。它不属于历史书,也不属于档案馆,它只属于我们这些走过天山雪线的人。</p><p class="ql-block"> 每当乌鲁木齐的冬天又下起大雪,我总会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影,默默地说一句:老战友们,你们还好吗?那条路,我还记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