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福建省莆田市忠门镇乌垞村黄厝,提起黄亚表这个名字,村里的老人们至今仍会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敬与怀念。这位生于1928年的普通村民,一生低调内敛,却在不同年代、不同岗位上,用行动书写了一段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他是中国工农红军地下党沿海战斗队的宣传委员,是带领村民致富的生产队队长,是调解邻里矛盾的“全村的人”,更是深藏功名、默默奉献的共产党员。他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在平凡的岁月里,绽放出不平凡的光芒,成为后辈心中永远的榜样。</p> <p class="ql-block">黄亚表的童年,是在苦难与磨砺中度过的。1928年前后,正值战乱年代,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他出生在乌垞村黄厝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家中条件十分艰苦。幼儿父亲(阿华)他乡离世、母亲(阿哥)改嫁,十三岁那年,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他不得不与兄嫂分家,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小小的年纪,本应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时光,黄亚表却早已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为了糊口,十四岁的他背井离乡,来到泉州,在当地一户地主家打小工。他勤劳肯干、聪明伶俐,很快就得到了地主的赏识,地主甚至提出要收他为养子。这对于当时走投无路的黄亚表来说,无疑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留下来,但你必须保证我远在乌垞村的老母亲有足够的粮食吃,能安度晚年。”面对这个看似简单却关乎孝心的条件,地主却以“负担过重”为由拒绝了。</p><p class="ql-block"> 被拒绝后,黄亚表没有气馁,他坚信凭借自己的双手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在那个年代的泉州,人力车是最常见的谋生方式之一,也是最辛苦的工作之一。黄亚表毅然选择了拉人力车,每天穿梭在泉州的大街小巷,风里来雨里去,用汗水换取微薄的收入。他省吃俭用,把大部分钱都托人寄回村里,给年迈的母亲补贴日常费用,自己却常常忍饥挨饿。这段艰苦的岁月,不仅磨炼了他的意志,更让他深刻体会到了底层百姓的苦难,也为他后来加入地下党、为人民谋福祉埋下了伏笔。</p><p class="ql-block"> 在泉州拉人力车的日子里,黄亚表接触到了许多进步人士,也逐渐了解到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理念。当时,国民党反动派统治黑暗,苛捐杂税繁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中国工农红军地下党沿海战斗队正在秘密开展革命工作,急需一批有理想、有担当的年轻人加入。黄亚表被地下党的革命精神所感染,毅然加入了地下党,成为沿海战斗队的一名宣传委员。</p> <p class="ql-block">在闽中沿海的风浪里,在白色恐怖的阴霾下,苏维埃工农红军沿海战斗队宣传部曾是一束穿透黑暗的红色光焰。这支秘密活跃于莆田县忠门公社沿海一带的革命宣传力量,以上级传递标语为刃、以遵守党交来重任为号,在渔盐村落间播撒革命火种,而黄亚表,便是这支部队中一名用青春与热血践行信仰的宣传委员。他的一生,与宣传部的使命紧紧相连,在隐蔽战线的殊死较量中,书写了一名普通革命者对党的绝对忠诚。</p><p class="ql-block">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闽中沿海,既是渔盐仅只维生之地,也是国民党反动统治的重点管控区域。军阀割据、苛捐杂税、地主盘剥,让沿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唤醒民众觉醒、凝聚革命力量,苏维埃工农红军沿海战斗队应运而生,宣传部作为核心组成部分,承担着“传递真理、动员群众、瓦解敌营”的重要使命。彼时的宣传工作,没有安全的办公场所,没有便捷的传播工具,甚至没有公开活动的权利,每一次发声都意味着与死神擦肩。宣传部的战士们,大多以渔民、人力三轮车运输队员、脚夫等身份为掩护,在海陆之间构建起一张隐秘的宣传网络,而黄亚表,就是这张网络中坚韧的一环。</p><p class="ql-block"> 作为宣传部的宣传委员,黄亚表深知自己的职责重于泰山。按照党组织要求,宣传委员不仅要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更要摸清群众思想状况,用接地气的语言点燃大家的革命热情 。在那个年代,沿海百姓大多目不识丁,深奥的革命道理难以被理解,黄亚表便和战友们一起,将“反对苛捐杂税”“拒绝抓壮丁”“工农联合起来”等核心主张,编成通俗易懂的渔歌、顺口溜,再通过夜校讲解、田间闲谈、渔市传话等方式,悄悄传递到千家万户。他还负责制作宣传标语落款盖章,用锅底灰拌桐油调成“墨汁”,在渔船船板、村头石壁、地主宅院的隐蔽角落,深夜村头墙上到处贴革命口号。时时刻刻都要警惕巡逻的国民党兵和地主民团;每一次撤离,都要沿着海岸线的礁石滩快速转移,潮声掩盖了脚步声,夜色成为最好的掩护。</p><p class="ql-block"> 在宣传部的工作中,黄亚表始终坚守“宣传为民、行动为民”的初心。当时,国民党反动派为搜刮民脂民膏,在沿海地区强征“渔税”“盐税”“壮丁费”,许多家庭因此家破人亡。宣传部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动员群众团结起来开展抗捐抗税斗争。黄亚表深入泉州、莆田沿海的渔村码头,一边蹬人力三轮车维持生计,一边秘密联络进步渔民和手工业者,向他们揭露国民党的反动本质。有一次,为了阻止一批青年被强征为壮丁,他冒着大雨连夜奔走三个村落,在墙壁上张贴“壮丁不是炮灰,团结起来反抗”的标语,又挨家挨户劝说家长们保护孩子,最终配合战斗队成功挫败了敌人的抓壮丁计划。这种“以宣传促行动,以行动践宣传”的工作方式,正是沿海战斗队宣传部的鲜明特色,也让革命思想在群众心中扎下了深根。</p><p class="ql-block"> 宣传部的工作,不仅要面对敌人的武力围剿,还要应对复杂的环境考验。闽中沿海村落分散,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不同房族之间常有矛盾。黄亚表利用自己“三房人、邻二房、交游广”的人脉优势,在宣传革命的同时,巧妙化解房族纠纷,让大家明白“外敌当前,内和为要”的道理。他常说:“革命不是一家人的事,是所有受苦人的事。”在他的带动下,许多原本隔阂较深的村民,因为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有的加入宣传队伍,有的成为地下交通员,有的为战斗队提供粮食和情报,形成了“全民皆兵、全民助战”的良好局面。这种将宣传工作与群众工作深度融合的做法,正是宣传部能够在白色恐怖中站稳脚跟的关键。</p><p class="ql-block"> 与公开战场的战士不同,宣传部的成员大多是“隐身战士”。他们不能佩戴徽章,不能公开身份,甚至不能向亲人透露自己的工作。黄亚表在宣传部工作期间,始终对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就连赡养母亲的钱,也只说是“拉车攒的”。这种隐蔽性,让他们的贡献鲜为人知,却也让他们面临着更大的风险。一旦身份暴露,不仅自己会惨遭迫害,还会牵连家人和战友。但黄亚表和宣传部的战友们,始终以“为了后代不受苦”的信念,在暗夜中坚守。他们就像沿海礁石上的青松,任凭风吹浪打,始终坚贞不屈;又像暗夜中的灯塔,为迷茫的民众指引方向。</p><p class="ql-block"> 新中国成立后,苏维埃工农红军沿海战斗队宣传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许多像黄亚表一样的宣传战士,纷纷脱下“隐身衣”,投身家乡建设。但黄亚表却选择继续退伍不退色保持低调,从未主动提及自己在宣传部的经历。他只在乌垞村,当选为生产队队长,将宣传部“动员群众、服务群众”的工作作风,带到了生产建设中。他带领村民搞紫菜养殖、改良红薯、引进花生新品种,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革命承诺。黄亚表的一生,身兼多个角色,每一个角色他都做得十分出色。他是地下党宣传委员,为革命事业默默奉献,不畏艰险;他是生产队队长,以身作则,公平正义,带领村民致富;他是调解邻里矛盾的“和事佬”,关心关爱每一位村民,用真心换真情。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始终隐身自己的地下党身份,从未向任何人炫耀过自己的功绩,尤其解放初期各股势力涌动(地主势力帮派、民间反共没奸、国民党残余分子及国民党特务、党内左右派等)各据山为王,派性十分复杂。(直到1983年他去世后,当年的战友、车元椿、陈金池指导员送来的二百元钱、50斤兴化米粉和50斤大米,才让村民们恍然大悟——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公道正派的老队长,竟是一位在隐蔽战线立下功劳的革命前辈。</p><p class="ql-block"> 苏维埃工农红军沿海战斗队宣传部,虽然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但它所承载的革命精神,却通过黄亚表这样的战士,永远留在了闽中沿海的土地上。这支部队用文字作武器,用声音作号角,在黑暗中点燃了希望之火;黄亚表则用一生践行信仰,无论是在宣传部的隐蔽战线,还是在生产队的田间地头,始终坚守着共产党员的初心和使命。他们的故事,是闽中革命史的生动缩影,也是中华民族精神宝库中的珍贵财富。</p><p class="ql-block"> 如今,闽中沿海的风浪依旧,却早已换了人间。那些曾经被黄亚表和战友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如今瓜果飘香、水产获满仓;那些曾经被他们用热血浇灌的革命种子,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苏维埃工农红军沿海战斗队宣传部的旗帜虽已褪色,但它所象征的“忠诚、勇敢、为民、奉献”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后人。而黄亚表,这位沉默的宣传委员,也将永远被铭记——他是暗夜中的传薪者,是赤潮中的追梦人,是值得我们永远缅怀和致敬的革命前辈。</p> <p class="ql-block">黄亚表生前生活小事迹</p><p class="ql-block">一、(立命篇)革命初心的由来</p><p class="ql-block"> 黄亚表十四岁时,便跟随乡亲前往泉州,在一户地主家做工。彼时地主夫妇身下无子,见亚表勤劳肯干,便动了收他为养子的念头,想让他日后为自己养老送终。</p><p class="ql-block"> 亚表虽渴望能有稳定的生活,却始终牵挂着家中母亲,于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我当儿子可以,但必须每个月给我母亲足够的生活费,让她能安稳度日。”可地主夫妇一心只想占便宜,不愿额外付出这笔钱,双方多次协商后仍未达成协议,收为养子的事最终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失去这份生计后,亚表只能在大街上租了一辆三轮车拉客营生。一次,年纪尚小的他接了一位泉州富豪的生意,拼尽全力将车拉到富豪家门口,对方却以“拉得不够好”为由,拒绝支付车费。可怜的亚表无奈之下,只能伸手恳求对方赐钱,没曾想富豪家的大狼狗突然扑了上来,狠狠咬住他的小腿,一块肉当场被咬掉,亚表疼得直接晕死在路边。</p><p class="ql-block"> 同行的车友们得知消息后,立刻通知了车行掌柜。好心的掌柜将他收养,悉心照料了一个多月,亚表的伤势才渐渐恢复。这段为尽孝碰壁、又遭富人欺压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底层百姓的苦难,也成了他日后毅然参加革命的核心初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二、(改过篇)衣锦返乡羞耻铸志</p><p class="ql-block">回乡一年春节,泉州城的海风里还带着咸腥的凉意,黄亚表却揣着攒了大半年的血汗钱,脚步轻快地踏上了返乡的路。他在泉州拉了一年人力车,算是人力车里最肯下力气的一个,每日天不亮就守在码头或商号门口,肩上的帆布带磨出了厚厚的茧,脚底的布鞋换了一双又一双,日子过得紧巴巴,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念想就越重——老家的破土房、族里年迈的叔公,还有那些面黄肌瘦、总被其他孩子欺负的小辈,都是他咬牙坚持的底气。</p><p class="ql-block">临走前,黄亚表特地绕远路去了泉州城最热闹的成衣铺,花了大半积蓄买了一身白色套装,连帽子都是配套的白呢料,摸起来顺滑又挺括。他对着铺子里模糊的铜镜照了又照,看着镜中那个不再灰头土脸、眉眼间透着几分精神的自己,心里满是欢喜。在他看来,这一身新衣裳就是“衣锦还乡”的证明,回到老家,总能让那些平日里轻视他们家族的人,刮目相看几分,也能让族里的小辈们,跟着他沾点光,不用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没出息”。</p><p class="ql-block">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村里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原来,村里特意来了外来的戏班子和魔术团来表演,算是给全村人添个年味儿,也图个新年的好彩头。黄亚表吃完早饭,也跟着叔公去了村头的晒谷场,那里早已人山人海,戏台上唱着闽南高甲戏,演员们穿着华丽的戏服,唱得字正腔圆,台下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响起阵阵喝彩声。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又带着不屑的声音:“你这个没祖仔,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我以为是谁呢!”黄亚表心里一沉,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长衫的老者,正眯着眼睛打量他,脸上满是鄙夷。当天发生的事情,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穿这套新衣,总感觉到自已没钱人家看不起,有点钱人家要欺负,这个社会就是人吃人的社会,大家族欺负小家族,强欺负弱,哪家儿女多、兄弟多,小刀利拳头大说了算。这也是旧社会的常态,必须自己得强大,之后的他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决心。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不能让自己,让整个家族的人,永远都被人欺负、被人轻视。他要让家族变得强大起来,要让所有看不起家族的人,都刮目相看。</p><p class="ql-block">很快黄亚表近五十岁了,但没忘记被人家欺负的身影,偶尔机会熟悉了一位隐居在它村的老武师,老武师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铁匠拳师,后来厌倦了江湖纷争,便隐居在乡下。黄亚表亲自登门拜访,好说歹说,才把老武师请了过来,教大家习武。为了不引人注目,黄亚表特意把家里门窗紧闭,严实的土坯房一点没有动静,把麻布缝成厚帘,挂在门窗上,晚上则自己在房外站岗放哨,一旦有外人靠近,就立刻发出信号。每天夜幕降临,族里的男人们就悄悄聚集到屋里,无论是十几岁的孩子,还是几十岁的中年人,都认真地跟着老武师学习拳法、棍法,屋里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裳,却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黄亚表更是以身作则,每天不仅和大家一起干活、习武,还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老武师的责任,给老武师送米送面,请老武喝酒吃饭,深得老武师的喜爱,老武师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本事教给了大家。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是用羞耻实践过的,只有团结,才能让家族发展壮大;只有强大,才能让族人不受欺负。虽然那个年代依旧黑暗,依旧充满了不公,但家族的人,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在这片土地上好好地生活了。</p> <p class="ql-block">三、(积善篇)巧助乡邻盖房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到了六七十年代,农村的生活逐渐有了起色,盖房子成了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即便只是土坯房,也需要全家族的人齐心协力、互相帮忙才能建成。</p><p class="ql-block">记得黄亚软在东渡底盖房时,因家境贫寒,连给帮忙乡亲准备伙食的钱都没有,只能靠大家白出力。可房子盖到一半,就因人手不足停了工——恰逢农忙季节,愿意抽时间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少,工程一天天搁置,黄亚软急得无可奈何,却毫无办法。</p><p class="ql-block">这一切被黄亚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与黄亚软本无亲属关系,若是主动挑头组织帮忙,又怕让黄亚软的亲戚没面子。思来想去,当天晚上,他特意请了一位书法老师,写了一幅布告,内容写道:“亚软新厝干了一半,没有帮忙已经停止了三天时间了,过几天说不定有下雨,下雨了新厝就全完,亚软的家事也是咱们三房人的事,这样拖让别房人看不起,三房人都有血有汗汉子,这个面子别再丢了”。布告没有落款,被他贴在了全村的“信息交流中心”——文完剃头店门口的墙上。</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看到布告,消息很快便在全村传开,大家都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感到自愧不如,议论纷纷却又有些羞愧。这时,黄亚表主动挨家挨户去动员:“三房人别丢人了,有空都出来去亚软新厝帮忙!”</p><p class="ql-block">这番动员效果显著,三房的乡亲们纷纷响应,一下子集合了百八十人前来帮忙。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原本停滞的工程进度飞快,不到两天时间,房子就顺利上梁盖瓦,圆满完工。</p> <p class="ql-block">四、(谦德篇)冒死守护文物的壮举</p><p class="ql-block"> 除了心怀百姓、乐于助人,黄亚表还是一位让人敬佩的文物保护者。上世纪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砸旧立新”“赶英超美”的口号响彻大街小巷,大规模的铸铁炼钢运动在各个农村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凡是被认为“封建迷信”的文物,都成了被销毁的对象,村里的寺庙、祠堂被拆,菩萨金身被砸,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物都在这场运动中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p><p class="ql-block"> 那时,黄亚表在村里担任生产队队长,看着村里的文物被肆意损毁,他心里满是痛惜,却又无力改变大环境。起初,村里的工作组人员带着村民,把寺庙里的菩萨金身一个个砸开,用里面的木材当柴烧饭、炼铁,寺庙里的匾额、香炉也被砸得粉碎。后来,工作组索性把全村剩余的文物都集中到了生产队队址的二楼,每天都在楼上销毁文物,统计着“烧毁数量”“破坏数量”,一尊尊菩萨金身被他们从二楼推下去,摔得粉碎后,再拉去炼铁,不到半个月,村里集中的文物就被销毁得差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工作组的人员依旧在二楼销毁文物,当天被推下去的,是一樽坐态的“雷都元帅”金身。这尊金身造型逼真、工艺精湛,是村里妈兴宫的镇宫之宝,已经供奉了上百年。可在工作组眼里,它只是一件“封建迷信的糟粕”,一名工作人员用力把金身推向楼梯口,本以为它会像之前的文物一样,翻着跟头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金身掉在楼梯口后,竟然像翻斗一样,稳稳地以马步式站在了地上,没有丝毫损坏。</p><p class="ql-block">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心里也隐隐有些发颤——在那个年代,大家虽喊着“破除迷信”,但骨子里对这些供奉多年的神明,仍有几分敬畏。沉默了片刻后,一名不信邪的工作人员走上前,笑着说:“什么破玩意儿,死到临头了还不倒!”说着,他抬起脚,使劲朝着金身踹了过去。可他的笑声还没落下,就突然变成了痛苦的哭喊:“疼!我的脚好疼!”</p><p class="ql-block"> 原来,他踢到金身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没能站稳,脸和脚都狠狠撞到了金身上,脚腕瞬间肿了起来,疼得他直跺脚。周围的人见状,都吓得大眼瞪小眼,再也没人敢上前动手。就在这时,黄亚表恰好从外面回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心里立刻有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尊金身救下来,不能让它毁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他快步走上前,对着工作组的人员说:“各位同志,这尊金身扔在这里也是浪费,我家里正好缺柴火,不如把它拉回去,劈了当柴烧,也能为咱们队里的炼铁运动出点力。”工作组的人员本就因为刚才的事有些心虚,听黄亚表这么说,立刻答应了:“行,那你赶紧拉走,别留在这儿碍事。”</p><p class="ql-block"> 亚表一口应下:“好,家里正为柴火着急,给我吧!”说完,他立刻蹬来自己的三轮车,小心翼翼地把“雷都元帅”金身搬上车,用帆布盖好,生怕被别人看到,然后急匆匆地拉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后,黄亚表把金身藏在了自家的柴房里,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那时,村里的治安管理员经常挨家挨户检查,一旦发现有人私藏“封建迷信文物”,不仅文物会被没收销毁,当事人还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为了保护这尊金身,黄亚表每天都要把它换一个地方藏起来,白天把它藏在房梁上,晚上再把它转移到田沟里,用稻草盖好;遇到治安管理员突击检查,他甚至会把金身藏在自家的地窖里,折腾来折腾去,每天都提心吊胆,却从未想过放弃。</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这樽“雷都元帅”金身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在黄亚表的冒死守护下,终于躲过了那场浩劫。后来,“四人帮”被粉碎,国家的政策渐渐缓解,对文物的保护也提上了日程。黄亚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不仅继续妥善保管着“雷都元帅”金身,还开始四处寻找村里被损毁、遗弃的其他文物,陆续收藏了“社公夫人”等大大小小近十尊金身,每一樽都精心擦拭、妥善存放,就像守护自己的亲人一样奉祀,天天早晚上香,初一十五拜拜。</p><p class="ql-block"> 乌垞妈兴宫始建于清嘉庆年间,大约建于1809年,承载乌垞村的发展历史、文化遗产和传统产业相互交融,构成了其独特信仰的地域文化。直到多年后,与妈兴宫董事长黄亚锤族长、土地公丕等同事挚手提起恢复村里文物文化建设,各家各户捐款纳物,举全村信徒力量经过二年的筹备,妈兴宫终于重新修缮开光,黄亚表才把自己守护了多年的“雷都元帅”“社公夫人”等金身,一一奉回了宫庙,让这些珍贵的文物重新回到了它们本该在的地方。如今,每当村里的老人说起这件事,都会对黄亚表衷心感叹:“若不是亚表当年冒死守护,咱们妈兴宫的这些宝贝,早就没了!他真是咱们村的功臣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