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上海博物馆东馆陶瓷馆（六）陶瓷专题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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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不仅是实用器与工艺品，也是探究古代物质文化的生动史料，其生产、消费贯穿历朝历代，也深入各阶层生活。相较其他材质，陶瓷易于留存，即使碎为残片，研究者也能辨识其时代、产地及类别，进而追溯流通轨迹, 探索式样源流。这些特质使之成为探究古代贸易与跨文化交流的理想媒介。从隋唐至明清，陶瓷大规模对外输出，见证了中外交通与交往的历史：器物风貌，记录了经济、文化与技术的互动；瓷窑兴衰，诉说着不同时代的对外贸易及港口变迁；沉船遗迹，勾勒出航线与贸易范围的拓展；域外接受、模仿，透露出文化习俗的认同、碰撞与融合。作为对外交流的名片，瓷器甚至拥有与中国同样响亮的名字—CHINA本展览以陶瓷为媒介，讲述中国与世界的故事，展现中国技艺对世界文明的贡献。 模印骑射人物纹风首壶彩色釉陶唐（公元618-907年） 胡人骑骆驼俑彩色釉陶唐（公元618-907年） 胡服骑马男俑彩色釉陶唐（公元618-907年） 褐绿彩摩竭纹盆长沙窑唐（公元618-907年）李雪莱、林嗣淇捐赠 长沙窑的兴起与对外贸易息息相关，唐诗中描绘了其产地石渚一带的烧窑盛况，以及临近湘江与洞庭湖的水运便利。长沙窑产品主要通过石渚一湘江一洞庭湖一长江一扬州港的运输路线出海贸易，但也不能排除石渚一湘江一兴安灵渠一桂江一珠江水系一广州港的出海路线。 褐蓝彩如意花卉纹罐长沙窑唐（公元618-907年）李雪莱、林嗣淇捐赠 模印贴椰枣狮子纹执壶长沙窑唐（公元618-907年）李雪莱、林嗣淇捐赠 模印贴椰枣树纹执壶长沙窑唐（公元618-907年）李雪莱、林嗣淇捐赠 白釉褐绿彩花卉纹执壶长沙窑唐（公元618-907年）李雪莱、林嗣淇捐赠 褐绿彩花草纹执壶长沙窑唐（公元618-907年）李雪莱、林嗣淇捐赠 碗彩色釉陶唐（公元618-907年） 酱釉四系罐广东窑场南宋（公元1127-1279年）南海|号沉船出水，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 宋元时期出现了众多贸易陶瓷新品种，青花瓷是其中的标志性品类。元青花的蓝色钴料来自西亚，产品多销往海外，透过其流布范围，几乎可以复原当时的海外贸易网络。元代以后，青花成为瓷器主流，在对外贸易中扮演重要角色，成为中国瓷器的代名词，也奠定了景德镇 “天下瓷都” 的地位。 青花瓜果竹石蕉叶纹盘景德镇窑元（公元1271-1368年） 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景德镇窑元（公元1271-1368年） 青花莲池鸳鸯纹套盒景德镇窑元（公元1271-1368年）来自印度尼西亚 宋元陶瓷输出海外，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下被接受、使用。在日本，来自中国的器物备受珍视，在茶道、花道中扮演重要角色。输出海外的宋元陶瓷还深刻影响了亚洲地区的窑业生产，东亚、东南亚及西亚都有受其影响的产品，高丽青瓷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品种。 黑釉兔毫盏建窑宋（公元960-1279年）龚理曾、龚理荃、龚理华、龚理宸、龚理菁捐赠 青釉琮式瓶龙泉窑南宋（公元1127-1279年） 高丽青瓷亚洲区域内的窑业常见中国陶瓷的影响, 高丽青瓷是其中最为精美的代表。早期产品在烧造技术、器型、装饰上借鉴越窑，12世纪前期开始模仿汝窑，其品质达到高峰，以后又发展出别具特色的造型及风格，甚至返销中国，在南北各地都有出土。 青釉划花卉纹碗高丽青瓷十二世纪 青釉印牡丹纹盘高丽青瓷十二世纪 明初厉行海禁，禁止民间对外贸易，陶瓷多经由官方外交输出海外，以龙泉青瓷及景德镇青花为主。永乐、宣德时期，景德镇官窑更烧造了大量伊斯兰器型瓷器，随郑和船队及西行使臣馈赠外邦，成为明代对外交往中的 “国礼”。 青釉莲花纹盘龙泉窑明前期（公元1368-1464年） 青釉刻葡萄纹瓶龙泉窑明永乐一宣德（公元1403-1435年） 青釉刻花卉纹盖罐龙泉窑明前期（公元1368-1464年） 永乐、宣德官窑仿伊斯兰器型 青花轮花纹扁壶景德镇窑明永乐一宣德（公元1403-1435年） 青花文字装饰卷叶纹器座景德镇窑明永乐（公元1403-1424年） 青花几何花卉纹卧壶景德镇窑明永乐（公元1403-1424年） 土耳其托普卡比宫藏品 青花缠枝花卉莲池纹大碗景德镇窑明弘治一正德（公元1488-1521年）来自叙利亚 青花楼阁花鸟图花口盘景德镇窑明万历（公元1573-1620年）来自叙利亚 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 伊斯兰器型 青花花卉纹八方烛台景德镇窑明永乐一宣德（公元1403-1435年） 青花缠枝花卉纹扁壶景德镇窑明永乐（公元1403-1424年） 日本是中国瓷器的传统外销市场。明代晚期，出现了不少专为日本订烧的器物，在日本茶道等场合使用，展现出独特的审美情趣与器用习惯，亦彰显了中国工匠应对不同市场需求的能力。 青花红地描金缠枝番莲纹碗（一对）景德镇窑明嘉靖（公元1522-1566年） 五彩仙人图盘漳州窑明后期（公元1522-1644年） 中东地区对青花瓷的模仿可追溯至14世纪晚期。为使陶器胎体接近中国瓷器细腻、洁白的质感，陶工使用石英粉末作为胎泥的孱料，这一配方在15至17世纪几乎未发生重大改变。葡萄牙、荷兰、英国商人都曾在中东订制陶器，弥补当时中国瓷器出口的短缺。 白釉蓝彩人物图瓶萨菲王朝十七世纪 葡萄牙16世纪晚期，在本国商船大量运回中国青花的影响下，葡萄牙陶工开始生产白釉蓝彩陶器, 成为欧洲范围内以釉陶仿制中国青花瓷器的先驱之一。17世纪早期的葡萄牙釉陶多模仿中国克拉克瓷器, 并曾代替中国瓷器，出口到欧洲各国，但17世纪60年代起，受到代尔夫特釉陶的冲击而衰落，产品主要供应本国客户。 白釉蓝彩开光花卉纹罐葡萄牙十七世纪 白釉蓝彩开光狮纹盘葡萄牙十七世纪 白釉蓝彩开光博古花卉纹瓶葡萄牙十七世纪 明末清初，瓷器输出的重心已由传统的亚洲市场转向欧洲。这一贸易格局在清初社会稳定后进一步强化，荷兰、英国相继通过东印度公司主导中欧贸易，其他欧洲国家亦纷纷效仿。在东印度公司的经营和竞争之下，出现了许多新的器型与纹样，开启了陶瓷贸易的新时代。 青花缠枝牡丹纹大碗明弘治正德（公元 1488-1521年） 青花螭龙纹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青花开光花卉风景图执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青花开光折枝花卉纹执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酱釉青花如意花卉纹葫芦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青花人物故事图葫芦瓶景德镇窑明崇祯（公元1628-1644年） 青花如意花卉纹香薰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 青花果树纹油醋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欧洲纹样 青花帆船图盘（一对）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青花人物图盘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倪汉克捐赠 青花鹿特丹叛乱图盘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 青花仕女图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 青花西厢记故事图碗（三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 青花西厢记故事图瓶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 釉上彩瓷在东印度公司的瓷器贸易中, 青花是最大宗的商品。康熙朝开始, 釉上彩瓷的份额不断增加，雍正朝开始，更成为高端订制市场的主流。代表性品种包括借鉴日本伊万里瓷器风格的 “中国伊万里” 青花红彩描金器，引入白色颜料、配色粉嫩的粉彩瓷器，以及在景德镇烧造白瓷胎体、于广州添加彩绘二次烧成的广彩瓷器等。 青花五彩描金昭君出塞图碗（中国伊万里）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 广彩人物图咖啡壶景德镇窑清乾隆（公元1736-1795年） 粉彩描金圣经故事图盘景德镇窑清雍正一乾隆（公元1723-1795年）瓷盘中央描绘圣经故事 “井边的利百加”。亚伯拉罕希望他的儿子以撒能娶一位贤良的妻子，便派遣仆人寻找。仆人在井边停留，祈祷以撒未来的妻子能够出现。祈祷得到了回应，善良的利百加给仆人和骆驼取水，之后便成为以撒的妻子。 纹章瓷纹章瓷是西方人特别订制的瓷器品种，绘有家族、宗教或军事团体、城市及各类组织机构的徽章，是东方技艺与西方纹章传统结合的产物。其订烧始于明代中后期，清代康熙至乾隆时期最为兴盛，并一直延续至晚清。 青花约翰内斯·坎普赫斯纹章盘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约翰内斯·坎普赫斯1634年出生于荷兰哈勒姆。1653年, 他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秘书处的一名文员。在秘书处工作了11年后，他成为商人，并于1671年出任公司日本出岛站负责人。1684至1691年间,他担任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 青花帕尔默家族纹章盘景德镇窑清瘫正（公元1723-1735年）倪汉克捐赠 广彩描金纳维尔家族纹章盘景德镇窑清雍正（公元1723-1735年） 粉彩描金伯顿与海德家族纹章壶景德镇窑清雍正（公元1723-1735年） 广彩德法玛斯和弗利森家族纹章盘景德镇窑清乾隆（公元1736-1795年） 青花英国东印度公司纹章盘景德镇窑清乾隆一嘉庆（公元1736-1820年）胡惠春、王华云捐赠 盘心绘英国东印度公司徽章。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00年, 女王授予其印度贸易王室特许。1698年, 国会建立平行公司，1702年两家公司合并。18世纪, 英国东印度公司成为中欧贸易主导者。这件瓷盘应该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华订制的整套餐具中的一件。 广彩波内家族纹章汤盆景德镇窑清乾隆（公元1736-1795年） 广彩墨彩描金姓名缩写盘景德镇窑清乾隆（公元1736-1795年） 广彩博古图盘景德镇窑清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莱夫，偶策尔、亚尔·万斯维克捐赠 交流与互鉴欧洲工匠在追摹中国瓷器的过程中，不断探索本土生产工艺，从锡釉陶到软质瓷，最终于1708年成功烧造出真正意义上的瓷器。交流绝非单向，欧洲、中东、日本的器物、图像、设计也大大丰富了中国瓷器的形式与纹样，为古老的东方技艺注入新的活力和灵感。东西方的技艺在此交汇，融合出新的篇章。 青花红彩描金花卉纹盘景德镇窑清康熙（公元1662-1722年）白釉红蓝彩花卉纹盘（一对）意大利多西亚十八世纪 青花花卉纹否料盒（一对）法国圣克卢十八世纪五彩花卉纹否料盒（一对）景德镇窑清乾隆（公元1736-1795年） 景德镇香料盒的器型源自法国，路易十四的藏品中就有类似银器。18世纪，法国贵族宴会的上菜形式发生变化，诞生了一系列新的餐具。这类香料盒成为富裕阶层餐桌上的调味用具，圣克卢和鲁昂都曾生产这类软质瓷香料盒，盒身分为三格，可盛装盐、胡椒、肉豆蔻，或者由姜、胡椒、丁香、豆蔻、肉豆蔻等组成的复合香料。 法国16世纪，锡釉陶技术传播到法国。17世纪，法国讷韦尔、鲁昂、圣克卢等地的釉陶生产技术发展成熟。工匠以乳白色锡釉遮盖粗糙的陶胎，模仿当时风靡欧洲的中国青花瓷配色和纹样。当中国瓷器因明清易代及海禁而输出受限时，这些工厂便大量仿制以弥补缺口。 白釉红蓝彩人物图缸（一对）法国鲁昂约公元1725年白釉蓝彩人物风景图盘（一对）法国讷韦尔十八世纪 白釉黄蓝彩狩猎纹连通杯法国讷韦尔公元1758年 花卉纹缸（一对）法国尚蒂伊公元1735-1740年 白釉蓝彩开光狮纹盘荷兰代尔夫特十七世纪 白釉蓝彩开光人物风景图盖罐荷兰代尔夫特十七世纪 白釉蓝彩开光鹿纹盘荷兰代尔夫特十七世纪 白釉蓝彩人物风景图瓶荷兰代尔夫特十七世纪 花卉纹缸（一对）法国尚蒂伊公元1735-1740年 白釉蓝彩博古图瓶法国讷韦尔十七世纪 油画中的瓷器伴随着东印度公司贸易的兴起，瓷器大量涌入欧洲。从最初的异国奇珍，到17、18世纪成为日用餐具、陈设装饰，中国瓷器逐渐融入欧洲人的生活，成为众所追逐的奢侈品。油画再现了当时欧洲的器用习俗和时尚风潮，餐桌、墙面、橱柜上装点着来自中国的瓷器，构成品位与地位的象征。 诸神之宴乔瓦尼，贝利尼公元1514年，布面油画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青花缠枝牡丹纹大碗明弘治正德（公元 1488-1521年） 静物：鹦鹉阿德里安·范乌得勒支公元1636年，布面油画比利时皇家美术馆青花开光花鸟图盘景德镇窑明万历一天启（公元1573-1627年）万历号沉船出水金乐琦、董建平捐赠 异国他乡风味的陶瓷 出展厅、登顶层别有洞天 极目远眺 上博陶瓷馆的出口陶瓷展区是“中国瓷器走向世界”的陈列，更藏着一部中外审美与技术相互碰撞、彼此塑造的生动史书。 最直观的是“中国瓷器为世界造像”。元代青花的钴料来自波斯，工匠却用它画出了中式缠枝纹与伊斯兰几何纹的融合纹样，那些随着商船抵达中东的青花碗，既满足了当地对 “蓝色” 的宗教偏好，又将中国绘画的灵动带入异域；明代外销的“克拉克瓷”，把欧洲贵族追捧的纹章、神话故事绘在青花瓷上，让中国窑火 “烧” 出了西方的生活场景——这正是中国工匠对异域需求的精准回应。 更令人惊喜的是 “世界影响反哺中国陶瓷” 。清代的广彩瓷借鉴了欧洲珐琅彩的明艳配色与金彩工艺，再结合中国传统花鸟、山水，最终形成“织金填彩、金碧辉煌”的独特风格，反而成为外销的“爆款”。 这些瓷器早已超越 “商品” 的属性：它们是郑和下西洋时的“文化名片”，是海上丝绸之路上的 “通用语言”，更是中外匠人跨越山海的“合作结晶”。看着那些带着异域纹样的中国瓷、模仿中国器型的外国仿品，深深感悟到真正的文化交流从不是单向输出，而是像窑火与泥土一样，相互交融，才能烧出最动人的 “文明之瓷”。 2025年8月16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