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蕙质 引子

冬雪夏雨

兰，贵于心，美于表，蕙于质。中国传统文化中，兰被视为高洁、典雅，兰、松、竹、梅中兰为首。竹有节而无花，梅有花而无叶，松有叶而无香，惟兰独并有之。孔子自鲁返卫，见空谷幽兰，喟叹曰“兰当为王者”，“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有人因称：兰为“王者香”，或“国香”，或“香祖”，或“天下第一香”……

宁心至今仍然保持着养兰草的习惯，算来已经整整三十六年了。这多年，多少天五更早起，谁都记不清，就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每天早起他都做着两件事：一是举头望残月，以残月寄托哀思，以玉兔为使，带一些情感悲伤，向她们捎上一些念想；二是感受清冷中那缕缕兰香……。看着自己培育的那些兰草，于暗谈晨光里茁壮挺拔，心绪总会有种悸动，忍不住地去想某件事，某个人……。

侍弄完这些花草，时针已走过二个小时，感觉到有些累，在边缘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端祥着十几年前建的这座花棚，如今已不算宽敞了，后悔当初修建时咋就建小了呢，虽说此生足矣，可下辈子呢，下——下辈子呢？这些兰，新栽培的，新——新培育的……。

注视着这些亲手栽培，精心呵护着的一株株蕙兰、建兰、春兰，它们依然健硕，幽香浓烈，心中感慨万千：这兰香就是一颗颗灵药，总在治愈心灵的创伤；这幽香，咀嚼入口，总会让自己的情爱净化，得以升华；这兰香幽然绵长，总能为自己提气净灵，让情爱进入到如诗如画境界中……。

“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这些品位高尚的兰，值得我三生三世、世世代代去爱它（她）们!……

海风习习，晨曦微凉，摩梭着肩胛拳头大的伤疤，依旧隐隐作痛……“唉，她的身上——心口上的那个伤疤可是比我的大得多哟，……”每当这时候，他的心疼得更厉害！“那可是她用鲜血与生命刻下的爱的印记，……我怎能，辜负这个印记呢？”

他希望有“三生三世”，用每一生去报达一个至爱的女人。他还希望“永恒”，把对每一个女人纯情的爱，都刻到永恒的爱典中，可……，可这又怎么可能呢？于是，他幻想着自己能化为飞蝶，放飞双翼，采集丛兰花蜜，吐丝结茧……。“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幻想收扰。

“苦海无边”，这苦正是那无尽的相思，无边无际，甚至不枯不烂，更找不到那天涯海角……。回眸，只好用曾经的记起，曾经的那些爱恋的日记，去填补那苦海的一角……

公元1966年那个寒冷的冬天……

公元1978年的那个深秋……

滨海大学校园的奇遇……

草原深处那“八拜”之交……，战场上那血与火的交融，……小天使的降临，……小天使报恩……

公元1978年深秋，草原深处的贡格尔苏木的牧民们已经“闲”下来。成梱的草垛堆积分布在草原不同角落，过冬的羊圈围栏扎得结结实实，只要没有“白灾”（暴风雪），今年注定有好收成。

闲暇的牧民们一家或几家聚在一起，喝着奶茶、奶酒，谈论着家长理短，议论着苏木上的喜事……

“宁家的斡赤斤（儿子）考上了大学了，听说大学里学生能有几万呢……”

“可不，宁书记就那么好，我们的好生活就仗着宁书记……”

“咱们得给我们的草原雄鹰办喜事了”。

……

黄榆小村，群居着汉人，这里也只有百十户，但对游牧的牧民们，这里应该是“小城市”了。他们称这为“街里”，因为较集中，这里也是贡格尔苏木办公所在地。苏木在这里建了家属房，二开间或三开间不等，总共一十二户，除了宁心家外，大多为下放改造的“地、富、反、坏、右”们用着。

此时节，小村的汉人们却是忙碌，收荞、打麦，垛谷打场——人欢马叫。……茶前饭后，人们议论着相同的话题:宁心这孩子考上了明牌大学，人们甚至心里明白:他是被“右派”师傅教导培育的国家栋梁！人们同样盘算着为这孩子送行的事。

“孩子去市里坐火车，去车站这百八十里路咋办？”

“宁书记那人什么都好，可就太耿直，为公为民可舍得一切，为自己，那简直一毛不拔……”

“苏木那台212不用指望了，还是另想办法吧！”……

“用咱队里那套车咋样？”有人提议道。

“行是行，可这季节已冷了，连个遮拦都没有，坐上顶星披月的整整一天，还不把孩子冻坏了……”

“咱搭车篷呗，装扮上大红花。贴上喜字不更好看些呢？”

……

公元1978年9月7日清晨，习习晨风微凉，弯月依稀。家属房门外停着那辆被小村人们装扮一新的马车，硕大的车篷顶上，汉人姑娘们用九丈九尺九寸大红织布盘了九朵玫瑰花，两边三尺三寸飘带飘逸，格外引人注目……白毡搭篷的篷车，象座移动的毡房，纯白胜雪……篷车的篷帘系满兰、白哈达……驾车的辕马吃足了草料也显得格外精神，笼头花子上系着打结的红布条，就连车把式赶车的马鞭上也打上红布结。据说这些红布结避邪，把它们系到车上可保乘车人一路平安……

小村的姑娘们头上系上蝴蝶结，身着节日盛装，蒙族姑娘头戴民族头饰，身着蒙古族衣袍，足登毡靴，策马扬鞭，三五成群，满怀喜悦，打着闹着追逐着赶来小村，《送亲歌》，《祝福歌》，《祝酒歌》，《吉祥》……伴着蒙古汉子们的悠扬琴声，回荡在草原……

“大篷车”前，金童玉女，正是宁心和李兰，李兰在红峰高中读高三，昨晚才特意赶回家乡，为哥哥送行，刚巧，队上这驾“大篷车”让她能把哥哥送上火车……。只见得女孩紧紧地挽着男孩的左胳膊，笑容可掬，高挑的身材丰满不肥，圆脸秀气，不大不小。肤色白而不妖，一双大眼中充满了纯真，唇红齿白，唇薄而不瘦。脸蛋上一对酒窝中透彻着灵动，……男孩，身材高大，肩宽胸阔，气势雄伟。脸庞不方不尖，鼻梁高挺，耳阔而不垂，宽宽的额头，天庭饱满；不方不圆的下颏，地阔方圆。一双大眼黑里透着淡蓝，即灵动又智慧，又诚实可靠。整个人，即伟岸又显和蔼。……

孙跟柱、李建明、巴特等儿时伙伴和小学、初中的一干男同学们弄来大梱麦秸，干柴，在旁边的空地上燃起篝火，……牧族那些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们跳着欢快的民族舞蹈，在晨曦早霞中，格外靓丽，多彩多姿……其其格阿妈携小村上一群飘亮的姑娘们穿梭于人群中，不断地向这些亲人们敬上一碗又一碗的马奶酒……

“一敬上苍——”

“二敬脊梁——”

“三敬父老乡亲——”

“四敬原野蛮荒——”

……

“送——上马酒——”

李兰的阿爸——李曙光主持着盛大的“送亲”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