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欢聚

李新苓

冬夜的寒气刚爬上窗棂，屋里却早已热气腾腾。桌上那锅红汤翻滚的火锅，像一颗跳动的心，把暖意传遍每个角落。炸花生和辣椒碎摆在一旁，金黄酥脆，是小时候奶奶总爱准备的开胃小菜。饺子整齐地卧在盘中，像一弯弯小月亮，等着被夹进碗里。我看着那盘饺子，忽然想起母亲每年冬至必包的那一种，馅儿香得连猫都趴在厨房门口不肯走。

锅里的汤越煮越浓，红亮的油花裹着香气四散开来。豆腐吸饱了汤汁，肉块炖得软烂，青红椒在汤里浮沉，像节日里飘舞的彩带。一旁还备着几样清爽的绿菜，准备着解腻。这道菜像是把所有好味道都收拢在了一起，热腾腾地端上来，不光暖了胃，也暖了心。谁都没急着动筷，反倒先笑了——这味道，太像从前一家人围坐时的光景。

人到齐了，圆桌坐满，笑声也满了。火锅中央升腾起白雾，模糊了眼镜，也模糊了时间。有人夹起一片肉，有人捞起一筷粉丝，有人忙着给小孩碗里堆菜。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谁家孩子考了满分，谁又换了新工作，连邻居家的猫生了几只崽都成了话题。墙上那幅书法写着“家和万事兴”，墨迹未干似的，映着灯光，也映着每个人的笑脸。

孩子们围在桌边，眼睛亮亮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食材，筷子比谁都快。一个孩子夹起一片肉，差点掉进锅里，惹得大家哄笑。母亲轻轻提醒：“慢点吃，锅不会跑。”父亲则悄悄把最嫩的一块牛肉夹进我碗里，像小时候那样。窗外夜色深沉，窗内灯火可亲，这一刻，仿佛所有奔波与烦忧都被这口锅煮化了。

火锅不光是吃，更像是一场仪式。食材一圈圈摆开，像在布置一场盛宴的阵仗。豆芽、肉片、青菜，整整齐齐，黑盘衬着鲜色，看得人食欲大开。茶壶冒着热气，饮料瓶挨着碗碟，谁都不用起身，伸手就能碰着温暖。我们边吃边聊，话题从童年糗事跳到明年旅行计划，笑声一阵接一阵，像是要把整个冬天都点亮。

有人说起去年这时候，谁还没来，谁还在外地，如今却都坐在了同一张桌旁。话音落下，片刻安静，随即又是一阵举杯。山水画窗帘静静垂着，映着灯光，像一幅活过来的画。这顿饭，吃的不只是菜，更是久别重逢的滋味，是血脉相连的默契，是无需多言的懂得。

长桌旁，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正夹菜，有人仰头大笑。火锅咕嘟咕嘟地响，像在应和着这满屋的热闹。茶具摆得整齐，筷子搁在架上，连调味碗都排成一行。这不是简单的聚餐，而是一次郑重其事的团聚——用食物作信，把散落各地的人重新聚拢。

有人提议拍照，大家凑近镜头，笑得自然又灿烂。那盘生鱼片、那锅热汤、那碗绿菜，都成了背景里最美的点缀。其实不用照片，这晚的温度早已刻进心里——笑声、气味、眼神，甚至那一瞬间的沉默，都是家的印记。

后来不知谁翻出了烤饼，放在中央的烤盘上加热。饼皮微微鼓起，香气四溢。我们夹着饼，蘸着酱，像野餐一样随意又快乐。原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身边。

这顿饭，从

热气腾腾中，有人讲起小时候偷吃火锅底料被辣哭的往事，大家笑得前仰后合。那锅红汤仿佛有了记忆，煮着今天的欢笑，也煨着往昔的点滴。窗外风景模糊，屋内却清晰得如同慢放的老电影。我们不是在吃饭，是在重温一种叫“家”的味道。

饭到尾声，锅里的汤已略显浓稠，但没人急着散场。有人添水继续煮，有人剥花生当下酒菜。门边的家具静静立着，像也参与了这场聚会。谈话声低了些，却更暖了。原来所谓幸福，不过是一群熟悉的人，吃着熟悉的饭，说着无关紧要却让人安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