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2009年那场雪（之四）

东方可可

雪刚停那会儿，天还灰着，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可街口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我裹紧棉袄往市场走，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响。商贩们早就在雪堆边支起了摊子，白菜、萝卜、冻得硬邦邦的肉块，一样样摆得整整齐齐。有个穿黑外套的男人正低头给一位戴粉色帽子的顾客装菜，塑料袋窸窣作响，热气从他嘴里一缕缕冒出来。这雪没压住生活，反倒把日子衬得更实在了。

肉摊前围了几个人，天冷，大家都不多话，只低头挑着带冰碴的五花肉和排骨。摊主的手冻得通红，却利索得很，一刀下去，分量刚好。雪还在树梢上堆着，风吹一下，簌簌落几片在肉案上，他也不急，随手一扫。这季节，买肉的人图个实在，回家炖一锅，满屋子都是暖的。

转到面条摊那边，雪小了，人也松快些。一个男人站在摊前，手里捏着一把挂面，对着光看了看，又放下，像是在估量分量。摊主没催，只搓着手哈气，等他决定。旁边行人裹着围巾匆匆走过，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这雪天的买卖，不急不躁，像这冬天本身——慢，但从不缺席。

白菜堆得像小山，一辆蓝色三轮车卡在雪地里，车斗里全是刚从郊外运来的大白菜，叶子还带着霜。一个男人站在车边，手里举着一棵菜，左看右看，像是在挑最瓷实的那一颗。远处有人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车筐里已经装满了菜叶。雪后的清晨，买菜不是任务，倒像一种仪式——挑一棵好菜，带回家，日子才算踏实。

水果摊边那辆三轮车装满了纸箱，苹果、橘子堆得冒了尖，有人蹲下翻看，挑那些没磕没碰的。箱子底下垫了旧棉被，怕水果冻坏。铁栅栏外积雪未化，可摊主的炉子上烧着一壶水，壶嘴冒着白气，有人买完菜，顺手讨杯热水暖手。这冷天里，买卖做的是货，人情却藏在细节里。

穿红外套的男人在桌前低头理菜，白菜一颗颗码齐，黄绿相间的叶子在雪光下显得格外鲜亮。他呼出的白气落在菜叶上，转眼就凝成细小的水珠。桌边行人来来往往，有人骑车带风掠过，车铃叮当响一声又远了。这雪后的早市，像一幅慢慢展开的画，每一笔都是日常，每一处都藏着烟火气。

清雪的人已经开始忙活了。一个穿黑外套的男人挥着铁锹，把人行道上的雪铲到路边，动作利落。旁边粉色外套的女子没急着走，站在小桌边挑了几棵小葱，顺手塞进塑料袋。三轮车上的白菜堆得高高的，绿得发亮，像雪地里冒出的生机。铲雪的节奏和买菜的脚步混在一起，不紧不慢，却谁也没落下。这雪再大，也挡不住人们赶早市的脚程——日子得过，菜得买，天冷，心却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