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余温，是长发的痕

微云淡月

晨起梳妆，总习惯性地往颈后探——那里空空的，没有熟悉的、垂落肩头的重量。忽然就想起从前，长发及腰的日子，像一场浸在温水里的梦，醒了，余温还在指尖绕。

那时的头发，是时光养出来的。从齐耳到过肩，再到能绾成松松的髻，要等春樱谢了三回，冬雪落了两场。洗头是件费时的事，弯腰在淋蓬头下揉出满头泡沫，清水一遍遍冲，直到发梢不再缠结。擦干时要裹上干发帽，沉甸甸的。低头能闻到洗发露淡淡的栀子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暖。走路时，长发会跟着步子晃，风一吹，就拂过脸颊，痒丝丝的；坐下来看书，它又会悄悄滑落到书页上，墨字间忽然就多了缕温柔的影子。

我常爱用簪子把它挽起来。清晨对着镜子，左手握住发尾，右手把簪子斜斜插入，手腕一转，松松垮垮的髻就成了。有时簪子没插稳，走在路上，头发会忽然散下来，像一匹黑绸子披在背上，引得路人回头，我却不慌，笑着用手拢一拢，重新插好——那样的慌乱，也是带着暖意的。

前段时间，因为特殊情况无法再留长发。看着Tony小哥对着一团乱麻似的头发束手无策，只能下狠心说全剪了吧，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眼眶还是有些湿润。我闭了闭眼，听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响声。再睁开时，镜里的人忽然陌生了：原先的长发没了，脖颈露出来了……

​走出美发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指尖掠过耳后的利落，习惯性地往颈后探~~那里空空的，已没有熟悉的、垂落肩背的重量。风一吹，凉嗖嗖，心里便空落落的，像丢了件陪伴许久的旧物。

最近偶尔翻看照片，还能看见长发的自己：在樱花树下笑，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在海边站着，发梢沾着细沙；就连低头写字的模样，长发垂在胸前，都显得格外安静。那些日子，好像因为有了长发，连时光都走得慢些。它替我记着春日的风、夏日的雨，记着各式发簪、发卡的欢喜，记着少女时的心事——那些说不出的美好与怅然，都曾藏在发间，随着发丝轻轻晃。

现在的无发很方便，洗头五分钟就能搞定，不用费心绾发，也不怕风把头发吹乱。可晨起梳妆时，指尖还是会下意识地往颈后探。我知道，我留恋的不只是长发，是长发陪我走过的那些慢时光，是藏在发间的、再也回不去的温柔，就像旧簪子还在抽屉里躺着。长发虽剪了，那些与它有关的日子，却永远留在了心里，轻轻一触，就暖得发烫。

期待那一天，重留回心爱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