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早上六点二十分,我赶到医院病房时,女儿已经开车前往西安上班。孩子这样拼,多陪母亲一宿,只为让小侠姨能在家多休息一晚。我心疼女儿,本想让她昨天下午就走,由我来陪护,可她说什么也不肯。我只能一早赶来接班,却还是没能见上她一面。窗外依然漆黑,只有远处的路灯星星点点地亮着。女儿的孝心令人感动,但她太累了。接下来我必须考虑别的办法,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p><p class="ql-block"> 昨天晓梅的情况并未好转。小化疗之后,她呕吐加剧、血压升高、腹胀难受、肠道不通。该怎么办?关于刘大夫最新的治疗方案——是继续,还是立即停止?我和女儿避开晓梅反复商量,最终还是没能得出结论。女儿觉得让母亲这样活受罪意义不大,不如及时停止,回家对症想办法。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却仍抱着一丝侥幸:也许熬过副作用,人会好一些。我们难下决心,也和儿子有关。他和姐姐谈起这事时,仍希望不要放弃,同意刘大夫的意见,做最后一搏。他的理由是,母亲虽然病痛难忍时说过宁可不再治疗、想要放弃的话,但她每次服药时那种准时认真的态度,恰恰说明她对治愈的期盼、对生命的渴望。化疗副作用虽大,却仍是在主动治疗,而非放弃努力。如果贸然停止,可能会让母亲在心理上产生消极情绪,反而不利于病情。</p><p class="ql-block"> 儿子的话不无道理,但我和女儿觉得,如果他能在母亲床边守护两天,亲眼看到母亲当下的痛苦,或许想法会不一样。又或许,晓梅也是同样的想法——痛苦难以忍受时的叹息和表态,不过是一种无奈。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仍愿意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p><p class="ql-block"> 早上刘大夫来查房时,晓梅一副被病魔压垮的样子。她有气无力地说:“我难受得很,不治了,让我出院吧!”刘大夫并不惊讶,一边说可以出院,一边安慰她要坚强乐观。走出病房前,她用眼神示意我跟出去,在走廊里对我说:“副作用确实大了点,但姨还能承受。主要是精神状态差,叔叔,你们家人得多鼓励她!”我答应说我们一直在做工作,只是这段时间她太难熬了,有点撑不住。刘大夫又提醒我:“姨的麻卡估计快过期了,你得去办一下手续。出院时我要给她开些止痛药,这次得用阿片类药物了。”</p><p class="ql-block"> 我一听有点着急。赶到药房窗口一查,麻卡果然已经失效。药剂师告诉我,过期的麻卡不能继续使用,需要重新办理,并详细说明了所需材料。我回家取了两人身份证复印件,去社区开了居住证明,请刘大夫出具病历和诊断证明,再去医院医务科,很快办好了新麻卡。</p><p class="ql-block"> 但拿着麻卡下楼时,却既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晓梅的意志如此坚强——刘大夫七月份就让我办麻卡,意味着那时普通止痛药已经对她无效,可她硬是坚持了三个多月,没有使用阿片类药物。心酸的是,一旦开始使用阿片类止痛药,就说明患者已经到了疼痛难以忍受的地步。我曾亲眼见过一位朋友的母亲,癌症晚期在病房里痛苦呻吟惨叫,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的妻子也痛到那种程度,我和孩子们该如何面对!</p><p class="ql-block"> 午饭前,儿子打来电话,和我商量要不要给晓梅打第二次化疗针。我们父子俩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打,意味着顺其自然地放弃,唯恐失去一线生机;继续打,又显得太过残忍,像是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一味让她承受刑罚、受尽折磨。我们彻底陷入了两难。最后决定再观察一两天,征求刘大夫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p><p class="ql-block"> 2025.11.10 周一 乙巳年九月廿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