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的暖阳

吳亞生

我的书桌，原本是张从宜家买的玻璃餐台。冬天的时候，手放在上面总是很凉。每每动念去买张像样的书桌时，总会被太太劝阻。总是想等给儿子他们的事情弄好了再安排吧！于是我就在玻璃上面铺了张大一些的画毡。窗外的几盆竹子，绿了又黄，我依然守着那张“书桌”，以及一个摇摇晃晃的书架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我的工作室藏在一个由阳台改造而来的地方，推开玻璃门就是满室墨香。我只要有闲暇，就会拿起一本《东京梦华录》用羊毫笔誊写上面的内容，指尖捻着的带着残留在墨盒墨香，眼前书页上“熙攘市井，宛若天景”的字句描述，总会让我心生向往。于是，书桌和书架的不如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些日子我埋首史海，手机里的微信读书的《文明的故事》几十万字的篇幅，会让很多人知难而退。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倒是理解了史学家的评说或许掺杂立场，可真正证明这些文字成立的便是考古现场。那些穿越时间出土的残器、残垣不会说谎——那些“城破人亡”的记载，不是冰冷的文字，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每当这时，我总会摩挲着手机屏幕发呆：比起战火中朝不保夕的人，自己能安稳坐在暖阳里书桌前，能为晚辈一份未能达成的意愿而默默努力，已是天大的幸运。

读《文明的故事》这本书已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书的作者之前略略知道一些只言片语，读他作品冲动源于在写的一本科幻小说。想相对完整地了解一下我们自己的文明。于是，威尔·杜兰特 的书成了首选。他是1885年11月5日出生于美国，1981年11月7日去世。早年与胡适均曾师从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杜威，1917年获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前期著作以《哲学的故事》一书畅销成名。此后，他决心撰写《文明的故事》，并在其夫人的协助下，历时近半世纪完成这部巨著。他曾环球考察实地历史，包括中国的广东、上海等地。1968年，他凭借《文明的故事》第10卷《卢梭与大革命》获得普利策奖（非虚构类），1977年夫妇二人荣获美国总统自由勋章。他们的成果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或许会成为文明的故事的一部分。就像是日子投射在书桌上的阳光，从容地从桌上划过，于是书桌也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习惯了周围一切的存在状态。

我也渐渐释怀了，反正不是世界末日，慢一点又何妨。日子就在誊写古人的诗和事儿、翻阅史书的循环里流逝，在屏幕里看见千年的悲欢，更懂得当下安稳的可贵。那些刻在竹简上的相思、写在绢帛上的期盼，大多没能圆满，比起古人，自己至少还有等待未来的底气。

冬日的午后，阳光直射在书桌上，屋檐下挂起几缕枯萎的植物的茎。我正对着一页的书页叹气，门被轻轻推开，儿子养的一只暹罗猫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兴冲冲地进来躺到在我那些誊写的诗句的毛边纸上。我停下手中的毛笔，拿起梳毛的梳子和那只小猫玩在一起。

我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抚过那只猫的软毛。那些默念了无数次的“就快了”，原来从不是错觉，只是惊喜藏在了最不经意的瞬间。读史教会我敬畏生命，更教会我珍惜当下——比起史书里那些身不由己的遗憾，此刻身边人温热的目光，案头砚台的墨香，便是世间最珍贵的幸运。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午后的清新，卷起案头的书页。我低头看着自己相握的手，忽然明白，生命中最好的惊喜，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彰显，而是有至亲陪你在平淡的时光里，一起敬畏过往，珍惜当下，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藏在时光里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