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皇帝朱元璋（下）

周宁

前文简要叙述了朱元璋从一个农民到开国之君的历程，本文简要叙述朱元璋执政的主要事迹。

朱元璋1368年登基做皇帝，1398年去世，在位三十年。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通过二十余年的血与火的洗礼，终于推翻了元朝，建立了大明王朝。马上可以得天下，但不能治天下。那么朱元璋这三十年是怎样治天下的呢！

明朝建立了，但以大都（北京）为首都的元政府还在，只有攻取大都将蒙古人赶回大漠，才能成为真正的华夏之主。于是朱元璋在徐达、常遇春攻取山东、河南后，命令他们继续北伐，攻取大都。这是他当皇帝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他必须做好的一件事。

徐达、常遇春不愧为名将，他们很快攻下通州，包围了大都。大都城防十分坚固，城中有大量的军队与粮草，足够坚守一年以上。谁知元朝皇帝在大都被包围前带着老婆孩子跑了。徐达、常遇春顺利占领了大都，这不仅仅宣告元朝的灭亡，更是让脱离中原统治四百多年的燕云地区终于回归。这不朽的功绩属于徐达、常遇春，更属于朱元璋。

随后徐达、常遇春兵分两路，一路进攻陕西、山西地区，一路追击元政权。最终把元政权赶入内蒙古。因为要休养生息，朱元璋暂时停止了进攻。二十年后，朱元璋派大将蓝玉出征，要求他彻底消灭残余元政权，蓝玉也是当时杰出的将领，他此次挂帅出征大获全胜，彻底消灭了元政权。此后蒙古人的抵抗势力充其量算是游击队规模，对大明王朝已构不成威胁。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领导的蒙古政权，曾让中亚、西亚、欧洲人闻风丧胆，让世界惊叹！而今被朱元璋打没了，就象当年骄横的匈奴，被汉武帝打残，后被汉和帝打没了一样，从此在历史的午台上被边缘化。

在北伐的同时，朱元璋做的第二件事是：恢复生产。经过二十余年的混战，中国大地上田园荒芜，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朱元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发展生产。比如鼓励农民开荒种地，用法律规定谁开荒的土地归谁所有，原先的主人再找来由政府处理；凡开荒的土地三年免租税，耕种原来的土地大幅减税；又发布命令：凡不是死罪的罪犯全部发配去种地。这些措施均有效地恢复了农业生产。

朱元璋对原张士诚管辖的江渐地区不但不减税还加税，因为这些地区的人曾支持张士诚。这种岐视政策数年后才取消，可见朱元璋是睚眦必报的人。朱元璋对商人十分痛恨，遇饥荒时商人屯粮涨价不顾人们的死活。因此他实行重农抑商的国策，著名富商沈万三成了这项政策的牺牲品。

沈万三为讨好新政权，当然也想做一次政治投机。他出巨资建筑了南京的城墙，用好的材料，好的工匠，让南京城墙坚固且美观。希望得到皇帝的嘉奖，再不济弄个虚衔或荣誉称号也行。没想到朱元璋等他修建好城墙后，打算杀了他（在他心中为富一定不仁）。是马皇后一再劝说，他才饶他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要受。他没收了沈万三的所有财产，将他发配至云南。由此可见，朱元璋少年时期对欺压百姓的贪官，对漠视穷人困苦的富人形成的印象刻骨铭心。

朱元璋做的第三件事是光大科举，实行扩招。唐宋年间一科只取几十人，按照人口比例，考中概率太小。天下人通过读书致仕不是过独木桥，是走钢丝。明朝的扩招让天下读书人欢欣鼓舞。科举考试分三级。一级为院试，合格为秀才。二级为乡试，考取为举人（举人就有资格做官，象著名的海瑞就是举人当的官）。三级为会试，考取为贡生。贡生要参加殿试，殿试就是皇帝提问，考生回答，然后皇帝根据答题情况将考生分为一甲、二甲、三甲。一甲三人即状员、榜眼、探花。二甲叫赐进士出身，三甲叫赐同进士出身。

明朝的科举制度给天下读书人带来了希望，给朝廷提供了充足的候选官员，提高了朝廷官员的整体素质。所不足的是开启了八股文，束缚了人们的思维能力。

朱元璋最憎恨的是贪官。因为大饥荒时，朝廷救百姓的赈灾粮被贪官贪了，他的家人才相继饿死。现在我执政了，一定要建一个清廉没有贪腐的王朝。他做的第四件事就是立法肃贪。

开国之初他规定，贪纹银60两以上者杀！处死的贪官还要剥皮塞草，然后挂在衙门厅堂旁以警示官员。其后又规定：百姓发现贪官，可绑了送京，途中各检查站必须放行，阻挡将处死。后来为侦探官员的贪腐，又设立锦衣卫这一特务组织，锦衣卫只对朱元璋负责，有很多特权，不受任何政府机构制约。

朱元璋任中有著名的“四大案”，其中属于贪腐的是“郭恒案”。此案起因是，御史举报按察史与户部侍郎合伙贪污，经查他们合计贪污二千四百多万担粮食（当时明朝一年的财政收入就是这个数）。一个付部长级官员怎么可能贪这么多？此案牵涉到六部部长以下的大部分官员，贪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团伙？在胡惟庸大案方结，锦衣卫严密布控的京城，郭恒贪污又怎么可能到御史揭发才暴露？显然贪污的数字与涉及的人员水分太大了。

俗话说法不治众，但对朱元璋来说法照样治众。就此案朱元璋第一批将六部付部长以下的官员全部杀掉，后又将牵涉到的地方的官员与相关人员杀掉，前后杀了三万人以上（又说达到七万），真不知这里面有多少冤魂。史料记载：当时官员每天上朝前都要与家人交待后事，然后才去。

朱元璋反贪，制定了严峻的法律，建立了臭名昭著的特务组织锦衣卫进行侦探，用了残无人道的刑罚，杀了数万官员。这样的反贪力度可谓空前绝后，但效果并不理想，后来贪官依然层出不穷，前赴后继。为何如此，值得深思！

朱元璋做的第五件事是废除宰相制。明朝的政治制度基本沿袭了前朝，实行宰相制。设中书省，左右（正付）宰相，主管国家大事。下设六部（礼、吏、兵、刑、工、户）在中书省领导下做具体工作。这里就涉及到皇权与相权的分配。皇权大了相权就小，相就少了主观能动性。相权大了皇权就小，皇帝会觉得委屈，我是家长，你怎么老做我的主。如果皇帝贪图安逸，或者能力精力不济，只能放相权。如果皇帝既有能力也有精力管理国家，就不希望相权过大。

朱元璋就是后者，徐达任宰相常年在外处理军务，没矛盾；李善长任宰相，知道朱元璋的心思，因此小心翼翼，多请示多汇报，也没矛盾。胡惟庸任宰相就不同了，渐近式越线办事，处事果断进而独断专行，对上请示汇报很少，下面的官员帷胡惟庸马首是噡。他也私下拉帮结派，形成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

朱元璋坐不住了，我打下的天下，凭什么你做那么多的主！我这个皇帝在这里坐着，你为什么不来请示汇报！于是明朝第一大案胡惟庸谋反案暴发。有人告发，经审理证据确凿，追查同党，共牵连数万人。又于是处死胡惟庸及其同党，史载共杀了三万余人。数年后又查出李善长知情不报，建立明朝的第一功臣77岁的李善长及其三族被杀，胡惟庸案才画上句号。

杀了胡惟庸后，朱元璋宣布废除延续千年的宰相制，撤销中书省。由他主持帝国日常工作。明史专家吴晗曾作统计：朱元璋每天要批阅二百余份文件，处理四百余件事情。朱元璋精力旺盛，这么大的负荷他杠下了。他的子孙杠得下吗？后来的嘉靖、万历都有二十年不上朝，大臣都不知皇帝啥样。那么国家是怎么运转的呢？朝廷设立内阁，有大学士若干，其中一人为首辅。内阁首辅权力比当初的宰相还大。

朱元璋做的第六件事是杀功臣。杀功臣的真正用意是为后继之君铺平道路。太子朱标生性仁慈，对朱元璋的杀伐从内心不赞成。一次朱标对朱元璋说：陛下杀人太多，恐伤了和气。朱元璋找来一根带刺的木棍，扔到朱标面前，让他拿起。朱标看着长满刺的木棍，无从下手。朱元璋说：我杀人就是替你将木棍上的刺削掉！

朱标无论从哪方面都是最合适的继位人，以朱标的仁慈宽厚，见识卓越，处事有方，他若继位真是明朝及其官员百姓之福。可惜的是他先于朱元璋去世了，朱元璋悲痛之极，决定让朱标年幼的儿子朱允炆做接班人。在朱元璋看来朱标柔弱，需要他削去木棍上带的刺，朱允炆幼小，更需要他如此。

随朱元璋打天下的一班文臣武将，可谓是个个了得。李善长老谋深算，刘伯温神机妙算，徐达、常遇春（已故）、汤和、朱正文、蓝玉等都是一流的悍将。将来皇孙继位怎驾驭得了！于是蓝玉谋反案暴发，依然是有人检举，经查铁证如山，进一步追查有同党若干。于是再开杀戒，这一杀几乎杀掉所有的功臣宿将。只有汤和一人幸免，幸免的原因是汤和只能坐轮椅了，锦衣卫证实，朱元璋还担心是装的，自己又登门探望，发现真实不虚才作罢。史载蓝玉案被处死的人约一万五千人。

我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讲炮轰功臣楼的故事说：朱元璋在功臣楼大宴功臣，席间朱元璋离去，徐达看出其中奥妙便跟随出来。朱元璋对徐达说：你别走，我去洗手间，马上回来同你共饮。徐达说：陛下一达都不留么！朱元璋才作罢，他们离开不久，大炮对准功臣楼齐鸣，功臣全灭。故事是民间虚构，但功臣只留一人，其余全部死去，与事实吻合。

朱元璋这么做是为朱允炆，但朱允炆登基后，朱元璋第四子朱棣发起靖难之役，朱允炆没有能征善战将领可用，结果皇位被叔叔朱棣夺去，自己被火烧死还是当了和尚成了历史迷案。朱元璋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纵观朱元璋的一生：他是才能卓越的创业者，他推翻了元朝，建立了明朝，恢复了汉人的统治。他重视农业，关心百姓的疾苦，轻徭薄赋。他重视教育，光大科举。他对贪腐深痛恶绝，通过严刑峻法肃贪。这些应该肯定！他又是一个暴虐的独裁者，他开启了特务政治，用特务监察官员，为后来宦官干政埋下隐患。他为惩戒贪腐，为废除宰相制，为子孙能够顺利主政，掀起大狱，大开杀戒，几乎将功臣宿将杀尽，几乎形成恐怖政治。这些表明了他缺少一个优秀君王的雄才大略和心胸气宇。他漠视人的生命、刑罚残忍、滥杀无辜，这些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