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时候印记絮语

信子瀚(张明)

雨滴垂落镜边斜，车行街巷似浮槎。楼影朦胧藏雾色，树色新翠洗年华。湿痕漫染前路远，一程学校一程家。

初冬清早，送信子去学校。冬雨淅沥。雨天开车，总像在玻璃缸里穿行。后视镜上水珠连成线，滑出歪斜的轨迹，外面的世界被拉长、扭曲，楼影晃动如水中倒影。街灯的光晕在湿地上晕开，车轮碾过水洼，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开着车，不紧不慢，前方的路被雨雾切成一段段，看得见却摸不着。这样的天气，人也变得安静，心事像雨滴，一颗一颗落在心底。

我本喜欢雨。自二十岁那年，经历了一场惨烈车祸，五脏六腑多受挤压伤，肋骨十多匹骨折，住院治疗半年。打那以后，我就生怕这阴冷寒湿的雨霁。可如今，竟又在这雨中穿行，像在旧伤上轻轻踩过，痛是有的，但已不尖锐，只余下一种沉痛的熟悉。

几十年了，我牢记老父亲的叮嘱：你是受过伤的人。以后，不要逞强，不要攀比，不要活的太累！

后视镜里，山隐林居字半糊。桶绿衬得寒枝瘦，楼高不挡雨声粗。阴云压檐人未语，只将静默对荒芜。

小区门口那几个绿色垃圾桶还立在原地，像守夜的老兵。树枝被雨水打湿，低垂着，叶子瘦得发冷。抬头看楼，层层叠叠的窗子，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像是城市还没睡醒的眼睛。“奥林湖山”四个字在远处墙上模糊不清，雨水顺着笔画流下来，像在擦除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在车里面听雨敲车顶的声音——粗粝、持续，像谁在屋顶踱步。这雨，不温柔，却真实。它不哄你，也不骗你，只是下着，把一切浮尘压进地面，连记忆都湿了边角。

石径蜿蜒入幽处，叶落无声湿几重。光斑碎跳青苔上，风过林梢影晃瞳。谁言冬雨皆萧瑟？此间仍有暖阳踪。

没想到雨后会有阳光。小路铺着石板，湿漉漉地反着微光，像一条暗色的绸带伸进林子深处。树叶还在滴水，一滴一滴，落在肩头，凉得刚好。青苔爬在石缝里，绿得发亮，阳光从叶隙间漏下来，碎成金点，在地上跳动。

冬雨中，万物被洗了一遍，连空气都显得年轻。原来冷与暖并不对立，它们只是同一段旅程里的不同印记。就像我身上那些愈合的伤，看不见了，却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这疼痛在告戒着我，你是受过重伤的。你是二次生命的人。妈妈在世时，就时不时给我敲警钟：别逞能，莫事事顶针。我只求你顺遂当当地好好活着！

雨歇新寒浸竹梢，白墙映水泛微潮。红花不惧风霜近，犹向湿空气力娇。楼宇无声听雨后，一叶轻摇是今朝。

雨刚停，风还带着湿气，竹梢微微颤动，像是刚从梦里醒来。白墙映着天光，水汽在墙根漫开，像一幅未干的水墨。就在那墙角，一簇红花倔强地开着，花瓣上还挂着水珠，沉甸甸的，却不肯低头。

我目送着信子走进学校。打开车门，一片叶子从枝头滑落，打着旋儿，轻轻落在水洼里，漾开一圈涟漪。那一刻，时间好像也停了。冬雨的印记，不只是冷，还有这种细微的、不动声色的生机。它不声张，却告诉你：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跟命运抗争的过程。上学读书，就是为了将来活得更好过得更自在！

石砖小路泛清寥，两旁绿意剪未凋。铁栏沉黑锁秋色，远楼影淡没云涛。雨后人间皆素净，心随湿气共飘摇。

这条小路我走过很多次，雨后走，感觉最不一样。石砖被洗得发青，绿植修剪得整整齐齐，像被梳过头。黑色铁栏泛着冷光，映着灰天，把秋的尾巴锁在框里。远处的楼藏在云影中，若隐若现，像退到记忆深处的老照片。

走在这条路上，心也跟着湿了，不是悲伤，是一种说不清的轻飘——像是被雨水洗过一遍，旧情绪浮上来，又被风轻轻吹走。我忽然明白，有些路，不是为了抵达，而是为了走着的时候，能听见自己还在呼吸。

暖墙别墅隐林间，玻璃映雨不成斑。树影层层围静院，路侧齐齐绿带环。虽是冬来天欲雪，此中安逸似春还。

这片住宅区藏在树后面，外墙是暖黄色，雨天也不显得冷。玻璃窗大而平整，雨水滑下去不留痕迹，像被什么力量轻轻推开。院子里树影重重，围出一方安静。路边的绿化带绿得厚实，像是不怕冬的侵蚀。

车开过这里，总想慢下来。有人在阳台上晾衣服，布料被风吹得轻轻摆动——生活就在这细枝末节里，安静，却有力。冬雨再冷，也冷不过人心；而这里，心是暖的。我甚至想，若能在这般屋檐下听一夜雨，或许那些旧伤，也能真正结痂。

黄球立在黑台基，湿路如镜映天低。草色青青争雨润，车影模糊逐云移。冷光流转无言语，万物沉浮皆可期。

路边那个黄球，孤零零地立在黑底座上，像一颗被遗忘的太阳。路面湿得像镜面，倒映着低垂的天，云走得慢，车影在水里滑行，像在天空航行。草地吸饱了水，绿得发亮，草尖还托着水珠。

我停了片刻，看那黄球的倒影在水中轻轻晃动——它不说话，却让人觉得希望还在。冬雨不是终点，它只是让世界换个方式呼吸。就像我，虽然怕雨，却仍一次次在雨中出发。不是勇敢，是知道，总有些路，必须淋着雨走完。

雨刷划开一片天，黄叶飘摇在路边。橙栏封锁工地静，钢架撑起半边烟。绿灯亮处车行缓，心随湿气入中年。

雨刷左右摆动，像在划开一道道水幕。前方的黄叶贴着地面打转，被风推着走。橙色围挡后，钢架林立，工地静得出奇，仿佛时间也被雨泡软了。

绿灯亮了，车流缓缓挪动，没人按喇叭，没人着急。我握着方向盘，忽然觉得这雨天像极了中年——不疾不徐，看得到前方，却不知何时能真正抵达。可也奇怪，这种慢，竟让人安心。就像这雨，洗不去过去，却让眼前的世界，干净了一些。

古塔遥立秋林外，黄叶成云覆四围。蓝车穿雨如穿梦，马路宽宽接翠微。冬雨不冷人心静，一程风景一程归。

远远看见那座古塔，立在林梢之上，檐角微翘，像在雨中站了很久。马路宽阔，车流稀疏，一辆蓝车从雨幕中驶过，像从画里穿出来。树叶黄得发亮，层层叠叠，像烧了一半的云。

我开着车，听着雨点敲窗，心却很静。冬雨不冷，冷的是记忆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而此刻，路在脚下，风景在窗外，一程一程，都是回家的方向。家不在某扇门后，而在这一路的雨痕与光影里。

雨珠密布锁窗纱，楼影虚浮似幻家。远近皆成水墨画，明灭难辨是灯花。指尖轻触玻璃冷，世界模糊亦无瑕。

车停在路边，我没熄火。雨滴在窗上爬行，把外面的世界拆解成模糊的色块，高楼像浮在雾里的岛，灯光忽明忽暗，分不清是路灯还是人家的窗。

我伸手摸了摸玻璃，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这一刻，世界变得不真实，可也正因为模糊，才显得干净——没有标签，没有身份，只有雨、夜、和一颗安静的心。有些时刻，看不清，反而是种成全。就像记忆，太清晰了，反而伤人。

一路上，我告诉信子，求学的路上也是如此，有夏的热情，秋的收获，也要接受冬的考验。

信子，愿你勇敢接受考验。

一路，阳光明媚，不谢；一路，风雨兼程，不怕；一路，宽阔平坦，窃喜；一路，曲折离奇，不惧。只要心有所向，就风雨兼程，勇往直前！

长路漫漫，学海无涯。送外孙女上学，风雨无阻，奔赴前程。

图 随拍

文 使用了AI生成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