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还有你认识的门牌吗?

家慧

<p class="ql-block">盐城民俗博物馆,也叫燕舞·1958”文创街区,位于盐城老城区核心地段。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博物馆”,而是一个沉浸式复古城市街区,一位本地老板斥资1.3亿元,把原来濒临倒闭的老商厦整体改造,还原了60-70年代盐城老城区的市井风貌。</p> <p class="ql-block">踏进盐城民俗博物馆的那一刻,我当场就惊呼一声:“哎哟喂!”——三层老楼齐刷刷杵在面前,墙面像一排老铺面还没打烊,平展展的檐口稳稳托住一段段旧时光。我转头对儿子说:“这不是过去的老街嘛,咋整个搬到这儿来了?”</p> <p class="ql-block">它不是雕梁画栋的奢华,也不是宫廷红墙的逼人气势,而是一种“回来了”的笃定——像有人在喧嚣尽头轻轻喊我的小名,我下意识回头,竟看见整条童年的巷子被折叠在此:布庄的木质柜台、理发室的剃头刀、刮刀布,豆腐坊的粗布围裙、小卖部里永远够不着的糖果罐,它们像排队等我的老友,一个都没少。</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它不是“景区”?而是一台时光机——</span>1960-1980的盐城被整仓搬运:麻石街、酱油店、粮店、日杂品店, 巷口飘着葱花味的晚风、二八单车铃一响, 连婚嫁的爆竹纸屑都还带着温度。 若当年有手机,随手一帧, 便是今日滤镜也调不出的 人间原片。</p> <p class="ql-block">你看到的是什么?</p><p class="ql-block">不是布景,而是真实还原的老字号、老店铺、老招牌,很多都是从盐城及周边乡镇拆迁房现场收回来的真迹。</p> <p class="ql-block">一楼拐个弯,撞上的是煤球烟。烧饼油条店铺门口,铁皮煤炉火头正旺,咕嘟咕嘟煮着绿豆粥。米汤扑出来,沿炉壁淌成一圈圈米霜。隔壁烧饼店“铛”一声开炉,热芝麻香劈头盖脸滚过来,油条在油锅里吱啦炸响,油星子蹦得比人还急。排队的人眼巴巴盯着炉口、锅沿,肚子先替他们排起了更长的队。</p> <p class="ql-block">在国营供销社的统辖下,龙记粮油铺、顺西兴隆酒坊都只是体系末梢的“代销点”。米、面、油、糖,凡入口之物,一律凭票、按号、限量供应。柜台后面,算盘声脆,粮票、油票、糖票在铁夹子上来回传递;三尺白布帘隔开仓库与店面,也隔开了“有票”与“无票”的两个世界。</p> <p class="ql-block">右手第二间,是“盐城副食品商店”。玻璃柜台里,大前门香烟排成方阵,像给寂寞准备的口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玻璃柜台旁,几角钱一斤的饼干、桃酥、京枣罐头排得整整齐齐,像被时光压实的童年。褪色的“食品卫生 人人有责”仍倔强巴着柜壁。女营业员先抖秤盘,再“啪”地磕进一把话梅糖,脆响清脆,仿佛替青春找回零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头木箱“咚咚”滚出两瓶桔子汽水,金属瓶盖一撬,“呲——”一声,1981年的夏天就喷了你一脸,甜得措手不及。</p> <p class="ql-block">盐城老板不是“仿古”,而是抢救性复原。很多招牌、门窗、柜台、甚至地砖,都是从盐城老城区的拆迁现场一块块捡回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盐城老板说:“我不是在造景点,我是在救一段快要消失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镜头里出现的每一家店、每一块招牌、甚至错别字,都不是道具,而是从盐城老城区拆房现场“抢救”回来的真迹——它们曾经散落在建军路、剧场路、西大街、老盐场,如今被“拼”成了一座1960-80年代的盐城平行宇宙。</p> <p class="ql-block">建军中路治安派出所位于盐城市亭湖区,是维护辖区治安稳定、服务社区居民的重要基层警务单位。</p> <p class="ql-block">亭湖区婚姻登记处,前身是“盐城镇革命委员会民政组”。在那个年代,这里曾是无数青年男女步入婚姻殿堂的起点。没有华丽的仪式,也少有浪漫的誓言,一纸婚书,一枚印章,便承载了他们对未来的全部承诺与希望。这里,见证了时代变迁下最朴素、最真挚的爱情。</p> <p class="ql-block">盐城这位老板,真有远见。</p><p class="ql-block">他砸下1.3个亿,把整座城市的记忆,一片不剩地“捡”了回来。</p><p class="ql-block">我们曾眼睁睁看着:</p><p class="ql-block">石库门被推倒,瓦砾里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青砖;</p><p class="ql-block">城里的老巷子一夜铲平,连门牌都来不及告别;</p><p class="ql-block">盐城的老大街也未能幸免,吆喝声、梧桐影、砖缝里的螺蛳壳,统统被履带碾成尘土。</p><p class="ql-block">城市在“更新”,记忆却在消失,像被橡皮擦掉的铅笔字,连灰都不留。</p><p class="ql-block">盐城不算富,可他们偏偏做到了——</p><p class="ql-block">让消失的,重新长出来;</p><p class="ql-block">让遗忘的,再次开口说话。</p> <p class="ql-block">中国工商银行,其前身为“中国人民银行盐城支行”,坐落于建军中路中段。往昔的银行,远非今日之富丽堂皇,其门面简约质朴,专为百姓存储支取而设。至于六、七十年代企业是否曾在此贷款,则无从知晓了。</p> <p class="ql-block">我们这一代人,还能凭印象说出老家原来的模样,可现在的年轻人、以后的孩子呢?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城市曾经长什么样?我们怎么讲,都讲不清那条老街的味道、那扇木门的声响、那家小店的烟火气。</p> <p class="ql-block">失去了,就真的永远失去了吗?</p><p class="ql-block">直到有人真砸1.3个亿,把“失去”一点点捡回来。</p><p class="ql-block">不是仿古,是救古。</p><p class="ql-block">盐城这位企业发家的老板,钱袋子鼓了,却没去炒楼炒地,而是扎进拆迁废墟,把老砖、木窗、石门,整条街的“骨头”一块块拆回。别人笑他“痴”,他说:“这不是收破烂,是救命。”</p><p class="ql-block">当年没人懂他,如今看,他救下的不止老房子,更是一座城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他建了这座民俗馆,不是博物馆那种冷冰冰的陈列,而是把老街、老巷、老店铺,原样复建,连门楣上的斑驳、砖缝里的青苔都保留下来。年轻人来了,拍照打卡,聚餐吃饭;老年人来了,买碗馄饨,边吃边流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生意火了,他却说:“我不靠这个赚钱,我只是想让这座城市,还记得自己是谁。”但我亲眼看见,老式八仙桌上坐满了年轻人——他说生意火了,是真的。</p> <p class="ql-block">他救下的,不只是几栋老屋,是整座城市的灵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谢谢你,盐城老板。因为你,我们还能告诉孩子:“看,这就是我们小时候的城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你,我们终于可以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失去的,没有真的失去。</p> <p class="ql-block">那一刻的我,脚比目光慢,呼吸比心跳快。天井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像小时候踩过的水坑,溅起一整个夏天的凉意。伸手去摸,却只触到岁月温润的包浆——老收音机里“沙沙”响起“燕舞,燕舞”,三十年光阴倒带,巷口老厕所、母亲的晾衣竿、傍晚煤球味,顺着旋律爬回鼻尖。</p> <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明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踏上的每一步,都在把1976到1989重新倒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吸进的每一口,都是烧秸秆、洋碱、大前门和初恋头油混合的“老盐城”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先滚出的是一串早已绝版的方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乖乖,你怎门(怎么)才来?电影都放到阿庆嫂斗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不敢再迈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怕一落脚,就把这盘好不容易凑齐的磁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踩得跳针。</p> <p class="ql-block">走走停停,一堵旧墙把我拦住。粉笔宣传栏灰扑扑,却亮着当年的嗓门:</p><p class="ql-block">“燕舞”——盐城本地娃,前身只是无线电厂。1982年第一台收录机呱呱坠地,银键红灯,咔哒一声把全国都按进磁带里。此后电视广告天天轰炸,“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唱得人心发软。1988年销量冲顶110.8万台,产值破4亿,连续八年全国称王,盐城也摇身变成最大收录机基地,机器一响,满城都是,燕舞,燕舞的节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燕舞”虽已破产,但它依然是中国家电发展史上一段不可磨灭的传奇。</p> <p class="ql-block">我懂了,所谓“故乡”从来不是地图上的一个点,而是被这些日常小物串起的温度。当它们集体失踪于大拆迁的灰尘里,我像被拔掉根的蒲公英,悬在半空,无处落地;而今天,它们被一位陌生人用1.3个亿、用十年弯腰捡拾,替我重新种成一座“可以走进的昨天”。我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被时光恩准的归人——可以在理发椅上坐一分钟,让剃刀在鬓角虚晃一下;可以掀开豆腐坊的纱布,让豆腥味猛地扑一脸;可以站在小卖部的玻璃柜前,再度为一颗话梅糖犹豫良久。原来,回家并不需要房产证,只需要一个角落,让你把遗忘的自己重新认领。</p> <p class="ql-block">离开出口时,我回头望见夜灯把“盐城民俗博物馆”七个字镀成旧铜色,像一枚被重新擦亮的时间勋章。那一刻我明白:真正的重建,从不是砖瓦的堆叠,而是人心深处那条柔软的巷子——只要它还在,我们便能随时在时代的洪流里拐个弯,回到天井下的晚风,回到奶奶拖长音的“吃饭喽——”,回到梦开始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把手插进口袋,像攥着一张童年的返程船票。脚步忽然轻了:无论世界怎样翻山越岭,这里总有一条巷子,为我留着一盏黄灯、一缕饭香、一声悠长的——</p><p class="ql-block">“回来了?饭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