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一一五神藏

颜子骐

《黄帝内经》经典语录047、五藏者，所以藏精神血气魂魄者也。

五神藏



长安西市的药香里，藏着一桩离奇的病案。

靖安侯府的世子沈砚青，三日前突然变得痴傻，白日枯坐如木偶，夜间却披发狂奔，口中胡言乱语，时而悲泣不止，时而怒目圆睁。太医院众医束手无策，最后荐了隐于市井的老医工秦越人。

秦越人入府时，沈砚青正蜷缩在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板，眼神空洞如古井。他并未搭脉，只是凝神静气，片刻后沉声道：“世子并非疯癫，是五神离散。”

侯夫人惊得起身：“先生何出此言？”

“《黄帝内经》有云，五脏者，所以藏精神血气魂魄也。”秦越人指尖点向沈砚青的心口，“心藏神，为君主之官，世子心神不宁，故目光呆滞，形如槁木；肝藏魂，魂随神往，肝血不足则魂不守舍，故夜不能寐，狂奔乱语；肺藏魄，魄主本能，肺气虚则魄失所依，故悲从中来，无故泣涕；脾藏意，意主思维，脾失运化则意念不存，故健忘痴傻；肾藏志，志主坚守，肾精亏虚则志无所立，故心神散乱，无有定向。”

侯夫人听得浑身发寒：“先生可有解法？”

秦越人沉吟道：“五神相依，互为根本。需寻五种‘神引’，分别滋养五脏，方能召回离散之神。心之神引为‘丹元花’，生于终南山阳，破晓绽放；肝之神引为‘龙烟露’，凝于寒潭冰魄，日出则化；脾之神引为‘常在果’，长于峭壁古松，需以诚意采摘；肺之神引为‘皓华霜’，降于深秋菊丛，需趁晨露未晞；肾之神引为‘玄冥泉’，流于地下暗河，需循脉而寻。”

话音刚落，帐后转出一年轻公子，眉目清朗，正是侯府二公子沈砚书。他拱手道：“先生所言，晚辈愿往。”

三日后，沈砚书带着行囊出发。终南山阳的丹元花果然只在破晓开放，他守了三夜，终于在第一缕晨光中采得那朵赤红如霞的奇花；寒潭冰魄旁，龙烟露凝结如珍珠，他赤足涉冰，险些冻僵才将露水滴入玉瓶；峭壁古松上，常在果青如翡翠，他攀岩而上，指尖被荆棘划破，鲜血滴在果实时，那果子竟微微颤动，自行落入他掌心；深秋菊丛中，皓华霜白如碎玉，他迎着晨雾采摘，霜气入肺，忍不住咳了数声，却不敢停歇；地下暗河旁，玄冥泉潺潺流淌，他循着地脉走势，在幽暗洞穴中摸索半日，终于寻得那汪清冽泉水。

归来时，沈砚书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秦越人将五种神引分别炮制，心引丹元花煮水，让沈砚青每日清晨服用，以安神定志；肝引龙烟露调和蜜膏，睡前涂抹眉心，以安魂稳魄；脾引常在果碾粉，混入米粥，以健脾养意；肺引皓华霜泡茶，午后饮用，以补肺宁悲；肾引玄冥泉煎药，每日晚膳后服用，以益肾存志。

服药第一夜，沈砚青不再狂奔，只是翻来覆去，梦中喃喃自语；第三日，他眼神渐渐有了光彩，能认出侯夫人；第七日，他竟能坐起身，轻声问：“二弟，你回来了？”

半月后，沈砚青已恢复如常。他设宴答谢秦越人，席间问道：“先生，为何五神离散竟如此凶险？”

秦越人举杯道：“五脏为体，五神为用。心无神则身无主，肝无魂则情无依，脾无意则思无据，肺无魄则形无应，肾无志则行无向。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这精神血气魂魄藏于五脏，互为支撑。”

沈砚书补充道：“此次寻药，我才明白，丹元花需晨光滋养，正如心神需清明自持；龙烟露凝于冰魄，恰似肝魂需坚韧守护；常在果需诚意采摘，好比脾意需笃实专一；皓华霜趁露而收，如同肺魄需纯净无染；玄冥泉循脉而流，正如肾志需坚守本心。”

秦越人颔首笑道：“二公子所言极是。五脏藏神，不仅是医理，更是人心。守住五脏康健，便是守住精神魂魄；守住本心清明，方能让五神安驻，气血充盈。”

酒过三巡，窗外月光皎洁。沈砚青望着杯中酒，忽然明白，这世间最珍贵的药材，从来不是奇花异草，而是藏在五脏之中的精神血气，是支撑人走过风雨的魂魄与初心。而《黄帝内经》那句古训，早已道尽了生命的根本——五脏安，则五神宁；五神宁，则人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