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云新疆篇《乌雅兆惠》

那年明月

乌雅·兆惠出身于满洲正黄旗乌雅氏族。尽管这个乌雅氏在满洲八旗中，属于中小型的姓氏，并不常见于满洲八大姓的主流名单中。但它在清朝历史上，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尤其与皇室宗亲，有着密切的姻亲关系。雍正皇帝的生母孝恭仁皇后、就出自乌雅氏；这种与皇室的姻亲脉络，使兆惠在皇室中，拥有天然的信任基础。也就是这种背景，也使得兆惠在乾隆朝，获得了高度信任。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所有在历史长河之中，有过的璀璨闪耀，都源于战场的实操，而绝非系出名门的天然优势。在最早的金川之役中，乌雅兆惠就已经崭露头角，这也促使乾隆开始有心，栽培旗人将领；也因此，派他到西北军中砺炼。到后来，阿睦尔撒纳反叛时，兆惠已经独当一面，成为统领平叛大军的主帅。他的剑锋所向，不到两年，就把阿睦尔撒纳打的丢盔弃甲，跑到了国外。但这并不意味着清廷，就结束了对他的追剿。乾隆时期，正是大清国力雄厚.武备充沛之际；所以大皇帝的命令也是铿锵有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远必诛。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的六月，这个时候的阿睦尔撒纳，已经彻底崩溃，惶惶如丧家之犬。树倒猢狲散，内讧更是雪上加霜，整个南北疆已无立椎之地。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仅率8人偷越了边境，途中粮尽断绝，此刻的他，身心俱疲的逃入了哈萨克汗国，准备投靠沙俄。但此时的哈萨克汗阿布赉，也是左右为难，对他来讲，此刻的阿睦尔撒纳，无疑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阿睦尔撒纳前脚刚到，兆惠、和成衮札布的追剿大军，已经尾随到了边境，虎视眈眈；要求他必须交人！迫于清廷的压力，阿布赉也不想招惹麻烦。决定将阿睦尔撒纳先擒了，送给清军。但这个时候的阿睦尔撒纳，已经是惊弓之鸟。他很快察觉，连夜带着亲随，奔向了俄罗斯境内。但很可惜，他逃过了清军的追剿，却依然难逃命运的戏弄。同年九月，身心俱疲的他，在俄罗斯托博尔斯克“浑身溃烂，高烧不止”，这是天花的症状。因为与此同时，外西北一带，瘟疫正在流行。而众叛亲离.身心疲惫的阿睦尔撒纳，尽管这一年只有35岁，可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身体的基本抵抗能力。乾隆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1758年3月5日），粘杆处的探子从圣彼得堡传回了消息，称阿睦尔撒纳因天花暴亡！这个粘杆处是清朝的情报机构，也是一个很厉害的隐秘部门。听到这儿的乾隆帝，终于如释重负，一块石头落了地。在通过外交渠道确认其死讯后，清廷终止了追捕行动。 阿睦尔撒纳的降而复叛，从1755年开始，只持续了两年时间。1757年，清军收复伊犁。 阿睦尔撒纳虽死，但为了显示大清的帝国权威，乾隆帝仍督促外交方面，要求沙俄移交遗体，以验明正身。但遭到了俄方的拒绝；他们以“尸体腐坏”为由，仅提供了肖像画。 与此同时，国内各地，将叛酋画像悬挂全国通衢示众，宣告“元凶虽殒，天刑已彰”，并写入《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 我们再来说说大小和卓兄弟的叛乱。其实要说起，这两和卓兄弟的叛乱，还真应了那句话”农夫救蛇，恩将仇报”！在清军剿灭了准噶尔以后，乾隆帝恢复了一度被准噶尔部囚禁的和卓家族头领——大和卓波罗尼都，与小和卓霍集占的人身自由。并且允许小和卓霍集占留在伊犁，号令部众，清廷甚至打算“加恩赐爵，授以土田”。这个“和卓”一词，是波斯语的音译，意为“圣裔”，通常用来尊称伊斯兰教，创始者穆罕默德的后裔，或有威望的宗教领袖。小和卓霍集占之所以造反，也是多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当然核心还是个人野心的膨胀，和对清廷统治的反抗。按照通常的惯例，他必须“留质京师”。这就使得霍集占的恐惧与日俱增。他认为，若服从清廷安排，必然会像准噶尔汗达瓦齐被擒后，其子孙被留质那样，被要求“留兄弟一人质于京师”，“我祖宗世以此而受制于人”，这让他很是郁闷！不愿再受清廷的约束，渴望“自为一方雄长”，这在《清高宗实录》里有明确记载。自立为王的野心，让他渴望恢复“和卓”家族的统治地位。这个霍集占是伊斯兰教白山派和卓玛罕木特的幼子，其家族曾在南疆一带的叶尔羌、喀什噶尔等地，拥有深厚的家族和宗教势力。他认为“先辈在此经营多年”，而此时，也就是1755年，曾经压迫自己的准噶尔汗国已灭；“强邻已灭，无逼处者”，这句话的意思是曾经站在我头上拉屎撒尿的准噶尔汗国，如今已经被打清朝打的灰飞烟灭，这个时候，正是“自立为国”的最佳时机。在别人的屋檐下，难有出头之日。由此不愿“长为人奴仆”。但霍集占还是误判了清廷的军事实力，和乾隆大帝对南疆地区的控制决心。于是，他拒绝了清廷的“优抚”，借着阿睦尔撒纳叛乱的混乱余势，又说服了兄长大和卓波罗尼都；以“清廷刚平准部，根本无暇南顾”，共同起兵。其实，1756年，阿睦尔撒纳叛乱，霍集占也曾“助纣为虐”，参与叛乱。只是后来阿睦尔撒纳兵败逃亡，霍集占才趁机“潜归南疆”。清廷对霍集占兄弟也曾以“优抚为先”，比如1755年清军平定准噶尔时，乾隆帝考虑到清军毕竟初来乍到，并且新疆这个地方宗派林立，也必须要笼络一些当地的宗教领袖。所以释放了曾被准部囚禁的大小和卓兄弟，并派波罗尼都回南疆招抚旧部。但对“奸诈异常”的霍集占，乾隆帝曾有过清醒的认知！他曾密令时刻关注霍集占的异常举动，提高警惕，防止他借乱起妖！在这儿我们不得不说，这位乾隆大帝在观相识人方面，的确有他相当独到的一面，眼光非常犀利。后来的一系列变化，事实真如乾隆所料，始终不愿臣服的霍集占利用自己“能言善辩”的特点，终于说服了起初并“不愿背恩”的哥哥，大和卓波罗尼都；最终和他走上了同一条，反叛的道路。1757年，霍集占兄弟终于在库车，亮出了獠牙；诱杀了率部招抚南疆的清廷副都统~阿敏道。这一下与清廷的矛盾，彻底公开化。 一场对决，已经箭在弦上！霍集占兄弟的背叛，对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大帝来讲，就好比一只响亮的耳光！对这位大皇帝而言，这就是活脱脱的忤逆背恩，必须要施以雷霆手段！ 我们再回到已被叛军四面围困的黑水营，看看兆惠将军的情况。十月的风，吹来了不只是萧瑟，还有战马的嘶鸣，以及3000军士的决绝斗志。已经弹尽粮绝的乌雅兆惠，依旧和他的几千战士，据守抗争。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兆惠，从心里讲，是有些愧疚的。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跟自己誓死相随的这些弟兄们。正是因为自己的轻敌，才导致了100多名大清的悍勇巴图鲁，血染渡河之战；才有了今日的被困黑水营。事实上，的确如此。在击败了准噶尔汗国，特别是在平定达瓦齐之乱和阿睦尔撒纳之乱中，所彰显的赫赫军威；以致清军在天山南北的各个部落中，几乎拥有神兵天降般的无坚不摧。所以在大军南下的过程中，无论是悍将成衮扎布，还是闻名已久的乌雅兆惠，都让草原上的各部落闻风丧胆，沿途部族纷纷投降。所以阿克苏、乌什等南疆重镇，几乎也没费什么大劲，就归附了清军。但也就是这种摧枯拉朽般的一路高歌，在进入南疆以后的三仗三捷，让兆惠同样也冲昏了头脑。在前次渡河，抢夺牧群牲畜的战斗中，100多名清军勇士，死在了河对岸的战斗中。要知道兆惠所率领的这支3000多人的清军，可是真正的八旗精锐。在这支部队之中，有近200名的巴图鲁勇士。通过这支部队中巴图鲁勇士的比例，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支部队的精锐程度，毫无悬念的讲，这是一支虽然人数只有3000多，但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用我们现在的话讲，就是一只真正的王牌特战部队。在这儿我们简单解释一下这个巴图鲁的意思。在满语之中，“巴图鲁“就是勇士的意思。用以表彰那些在战斗中，斩将夺旗.杀敌勇猛，战功卓著的将士；不分职务高低。最初他的要求是斩敌300以上，或是斩将夺旗，功勋卓著者。在这儿各位可能有一个疑惑。那既然拿下敌人的军旗，就能获得巴图鲁称号，那我们就专门盯着对方的旗手，发动冲锋不行吗？各位，这个道理，只能说，您和我一样~孟浪了！古代的军旗可不是一般人能夺下的，这代表的是一支军队的精神旗帜，非一般寻常人等可为。首先扛旗的就不是一般人。那体重和彪悍劲，就已经超越了普通军士，可谓一骑绝尘。你想去夺他的旗，他一只脚，就能把你像踢一只沙包一样，滚出老远；而人家自己还稳稳当当的。并且骑手的周围，还有专门的护旗队；都是膀大腰圆.战力彪悍的军士。所以我们能想到的，古人，已经琢磨的不爱琢磨了。而巴图鲁这个称号，由皇帝直接授予。主要就是一个精神鼓励和表彰，并不代表它就是一个实质性的职位。但这个称号，在最初的满蒙军中，这就是勇士的最高荣誉。是拿自己的命，和敌人的头颅数量，来获得的。没有任何的掺水成分。当然，它也是由大皇帝的喜好成分，来决定。在女真入关之初，巴图鲁称号基本上都是满族人。 据统计，清初获得巴鲁图称号的共50人，其中努尔哈赤时期18人，皇太极时期27人，顺治时期5人。乾隆朝是清朝的鼎盛时期，国力强盛，再加上军事行动比较频繁；因此，这个时期赐号巴图鲁的人数应该相对较多。尤其到了同治年间，清廷对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中有功的武职官员，其中一次性，就赏给巴图鲁名号，在百人以上的就有六次之多。同治十年（1871年）十月，平定甘肃的动乱之中，一次性就赏给巴图鲁称号达223人之多。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巴图鲁称号在清初之年，是名副其实，含金量很高的。但到同治年以后，就有点儿冒滥的架势了。这个时候的满蒙军队，以及汉八旗，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骁勇彪悍；所以后期的巴图鲁称号，基本上都是授予了汉人将士。就有点纪念章的意思了。所以通过上述的解释，我们也就知道了兆惠，之所以敢在数量远超自己的叛军地盘，去抢夺牧群，又敢迎难而上的底气了。并不是说他就彻底没有看清，霍集占的诱敌之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源于对自己这支千人精锐的战力自信。说白了，他根本就没有把这帮土鸡瓦狗，放在眼里。但问题就在于，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那座浮桥，就会突然垮塌。想到这里的兆惠，有些悔恨，他觉得自己的自信，这次的确是过头了。这才使得手下的一百多名精兵阵亡，数百人受伤！而让他最为心碎的是总兵高天喜，副都统三格、护军统领鄂实、监察御史何泰、侍卫特通额等一众高级将领，均壮烈殉国。高天喜，是平定过准葛尔叛乱的悍将，在乾隆朝，是有过赫赫战功的猛将，也同样，血洒边疆。但这个时候，黑水营所面临的困境，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来检讨自己的过失。 与此同时，主帅兆惠，被困黑水营的消息，已经快马传到了喀什噶尔。大和卓波罗尼都大喜过望，立刻率军前往叶尔羌，与弟弟小和卓霍集占汇合，形成合围之势。 当时的兆惠，被围于黑水营后，他紧急挑选了5名信使，组成求援小队，各携告急文书分头突围。此举旨在确保至少一人，能将求援信送达阿克苏的清军大本营~富德将军手里。彼时的叛军，虽然尚未形成合围，但夹击态势已成。所以信使的突围过程，极其凶险，他们分头疾行，突破叛军封锁，穿越千里戈壁，最终只有两人，成功抵达阿克苏；其余3人，不是牺牲就是失踪。尽管史料并未记载这5名士兵的姓名或军衔，但他们的成功求援，决定了黑水营战役的成败。 兆惠在战后的奏报中称，这些信使“冒死突围，功不可没”。这个黑水营，距叶尔羌有40里，周围有树林阻挡。而这一点，实际上也是为兆惠提供了阴差阳错的帮助。实际上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弹尽粮绝。有了树木的遮挡，叛军的子弹，很多都打在了树干上。兆惠灵机一动，命令将士们把嵌入树中的弹丸取出，恰好可以补充弹药火力。但很快，就不得不杀马以食。首先是杀掉军中体弱，或有病的战马和骆驼；最后，士兵烧煮马鞍和皮革果腹，以维持基本生存。外围的霍集占一看，一时半会无法攻克，清军还修起了堡垒筑墙，做长期攻守战。干脆有样学样，也在外围筑起了高台，监视打击。结果兆惠也没闲着，他也深知这些高台对自己的威胁。于是深夜，月黑风高，一只小股精锐清军，悄无声息的摸近了叛军的高台。一夜之间，9座高台，直接化为废墟。这一下霍集占也吃惊不小！于是只能撤回高台的叛军，干脆做长久围困。应该说这个霍集占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破敌之策。黑水河的上游，很快被人工挖出了一个蓄水大坝。霍集占暗自窃喜，我也给你来个水淹黑水营！但问题是，他只考虑到自己的想法，却忽略了清军的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