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出没

一叶惊弦

　　近日某天做了一夜花花绿绿的梦，却不是红花绿叶，而是关于五彩斑斓的虫蛇的梦。

起因是那天晚上在水房地面上发现一只爬虫。灯光昏暗，眼神不太好使，瞥见地下寸许长的黑色物体，起初没有太留意，还当是什么断枝，然而不多久断枝移动，心下升起不妙之感。

伸头细瞧，差点吓破了胆。是六年前旧房子里常常出没的那种马路虫，尤为令人恶心。长相丑陋吓人，浑身散发骚味，在旧家那时，从出现第一只虫子起，到最终搬离，大概承受七八年困扰与惊吓。

　　此刻又见到这只虫子，顿时勾起过去所有恐惧的应激反应。当机立断，恐惧且愤怒，抄起皮鞋底子，盖上一张餐巾纸，“啪啪”对着虫子打下去，紧跟着骚味就散发出来，久久不绝。

回头跟家人说起，他不相信，我把虫尸留在那里，也不敢捡走，即便虫尸也骇人至极。新家搬过来已经六年多，也算不上新了，有了第一只，会不会就有第二只，第三只，甚至更多。我的心情一下子萎靡，火气上头，打开所有的灯，举着手电筒到处寻找。

旧家在六楼带着跃层，楼顶上当初想建一个小花坛，从外面运来许多土，花坛也砌成了，花儿也栽上了，虫子也招来了。自始至终想不透，别家养花种草的，为何就不爬虫呢。至此隔三差五被虫所吓，地上不敢放衣服，也不敢再睡地板。曾经在没发现有虫出没的时候，夏天某夜停电，我和小女睡在凉凉的木地板上，一觉天明，很是有趣。

自虫出没，找虫成为每日回家必做的头一件大事。

　　搬离旧家时，虽然不舍风景优美的小区环境，但远离爬虫，倒也庆幸。谁知现在，就连新居也出现第一只了。新居阳台有十数盆花卉，保不定虫子就是出自哪一盆里。毕竟，虫总不是自己爬上十四楼来。

晚上家人回来，我指着虫尸证据给他看，他方才相信。第二日中午，给每个花盆松土撒药，但愿这是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

　　自那之后第三日傍晚，此时天色暗沉，五点光景，和小女从浓密幽绿的香樟树绿化带经过。一人站在路边，远远就喊我们，莫要靠近绿化带来，起初我们内心疑惑，但心里却是一惊。远离绿化带一路过来，走近时那人对我们说，绿化带里有蛇出现，我们再次差点吓破了胆。

不多时路边聚集几个人，在铁栏杆边围观，甚至出动119。小女好奇，寻找蛇在哪里，却什么也没看到，忽然，我拉着小女远远退后，一条约两尺长的青花蛇，在横搁在白色铁栏杆上。消防员很快赶到，出动火钳，把蛇夹进袋子里去处理了，不知是放归山林，还是杀了。

那日忆起我年少时在农村，是见惯了虫蛇的，虽也害怕，却不似今时这般胆小。人老了，胆小了，越过越回去了。

　　年少时常在田埂上走，还是光脚穿凉鞋的那种，脚趾头露在外面，走田埂时深深浅浅的草丛扫过脚趾头脚脖子。突然一条蛇从脚边草丛飞快滑过，把人吓一跳，但也仅仅吓一跳，而后又大着胆子前行，只有快乐，少有惊恐。

关于蛇，我大哥最是印象深刻，他不止一次讲述他的光荣事迹，就是他小时睡带有蚊帐的床，一条大蛇从屋顶掉到蚊帐顶上，他一抬头发现了蛇窝在一起，据他所言，我怀疑他有点夸张，蛇盘在一起有脸盆那么大一堆。他即刻从床上跳起来，飞也似的跑走，然后喊来大人。至于我，从前走在路上也见过有红艳艳的死蛇，大人说那叫桑杆蛇，被车压死，横在马路上，即便死去，也太过吓人。

年少时在盛夏雨后的马路上放鹅，一堆一堆马路虫，翻滚爬行，赶鹅经过，最多远离不看便罢。

蜈蚣是经常见的，翻来一块石头，或者一铁锹掀开一块土，翻出蜈蚣来，或者蚯蚓，眼疾手快用铁锹从中扎为两段，怕死不透，再补上几锹。蚯蚓是敢于用手穿在鱼钩上来钓鱼的。

母亲曾经坐在门槛前青石板上，一只蜈蚣爬到她手臂上，她不动声色，从旁边抄起扫帚，一把扫将过去。蜈蚣飞快弓起身子跑走了，母亲反应极为灵敏，否则被蜈蚣咬了，那真是不妙的。蜈蚣咬了，会令人中毒，中毒很痛，那时只用偏方治，那偏方今天来看根本没有药理依据的，能给人治好，估计是歪打正着，是人自己扛过去的吧。

　　农村那会见过太多虫蛇，不靠近便不够惧怕，远离是最好的方法。雨后的蟾蜍，也叫人避而远之，难怪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实在太丑。

青蛙也不好看，浑身绿油油的，凉凉的，瘆人的很。

我从不吃黄鳝，因为黄鳝长得像蛇，我怀疑有人会不会把蛇误当成黄鳝吃。

至于吃蛇，那是真叫胆大。有一回侄子生病，医生说要吃蛇才能好。姐姐特地去买蛇回来做成药膳，那一回，我问姐姐，打理蛇不害怕吗，她说怎么不怕，然而为了孩子，再害怕也得忍着。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一位母亲为了克服孩子对青虫的恐惧心里，自己极为害怕，却捡起一只青虫放在手上，对孩子说：“虫虫一点不可怕，还很可爱呢！”呵呵，真是离大谱了，还《青虫之爱》呢！

要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谁规定母亲就要无所不能呢！

　　总之，一只虫，一条蛇，带来一个梦。那天夜里的梦，做得很长很长，大致就是家里到处都是虫蛇，搞得自己不敢回家，也没地儿呆了。

醒来虽知是梦，不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