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坐在山巅的时候,风正从纳木错的方向吹来,带着雪的气息和经幡的低语。身下的岩石还留着夕阳的余温,像一块被时间焐热的石头。远处的雪山静默如初,仿佛千百年来一直这样看着人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蓝与黑交织的纹路里藏着祖母讲过的故事——那些关于迁徙、守望与信仰的片段,一针一线绣进岁月。头上的银饰随着微风轻响,像是回应着山间的某种召唤。那一刻,我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我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名字,被风记住了。</p> <p class="ql-block">那天我站在布达拉宫前,双手合十,不是因为虔诚突然降临,而是身体记得比心更快。红墙高耸,阳光斜斜地切过金顶,洒在石阶上像融化的蜜。我穿的这件衣裳是母亲亲手缝的,红绿相间,用了最细的丝线,她说“进宫前要穿得像一朵开在岩缝里的花”。我闭上眼,听见诵经声从某个窗口飘出,混着鸽子扑翅的声音。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信仰,也许就是一次次回到这里,用同样的姿势,面对同样的墙,让时间在掌心慢慢融化。</p> <p class="ql-block">高原的石头总是比人活得久。我坐在一块被风雨磨圆的岩上,四周是空旷的蓝与白。雪山在远处站着,像一群不说话的神。我的衣服在风里鼓动,像一面小小的旗。这身打扮在外人眼里或许华丽得不合时宜,可我知道,每一道花纹都对应着一个节气,一个节日,一场生与死的仪式。小时候,阿妈总说:“穿得体面,神才会认得你。”如今我坐在这儿,不知道神有没有看见我,但我知道,风看见了,山看见了,这就够了。</p> <p class="ql-block">我在阳光下转了个圈,袖口的羽毛扬起来,像一对要飞走的小鸟。山影朦胧,经幡在风里翻动,一声声,一页页,像是谁在念未写完的信。跳舞不是为了谁看,只是身体里有种节奏,从骨子里升上来,催着我动。这舞步是外婆教的,她说跳起来的时候,烦恼会顺着袖子滑走,好运会顺着风钻进脚底。我信不信?说不清。但我喜欢这感觉——脚踩大地,手触天空,整个人轻得像要化进云里。</p> <p class="ql-block">花开了,开得不管不顾。我走进那片野花海时,像是闯进了一场没人邀请的盛宴。白裙扫过花瓣,彩色的纹路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像大地在呼吸。小时候我们总说,夏天来了,仙女就要下凡了。现在我站在花中间,忽然觉得,也许我们才是那些偶然降临的精灵,短暂地路过这片土地,留下一点颜色,一点笑声,然后又被风带走。阳光温柔地落在我肩上,那一刻,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做一朵会跳舞的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