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我们结婚二十八年

云飞扬

来到宜昌市第40届菊花展现场，那片文化展示区的立柱，像极了我们当年走过的林荫道。

二十八年前，你总爱在傍晚散步，手里攥着写满诗句的纸条，说要等风来时念给我听。如今这些刻着墨字的白柱静静立着，弧形顶端仿佛还托着那时未落下的夕阳。

树影斑驳，橙果低垂，像记忆里某个未曾说出的承诺，在岁月中悄然成长。

一想到《飞行员的妻子》这个标题，我心头总是一颤。二十八年，我也是那个在机场送别的人。

你穿着飞行服转身的背影，和杂志上那张黑白照片重叠在一起。

我在航站楼里数着航班时刻，一边哄孩子入睡，一边听着广播里陌生的名字起飞降落。

可每次你回来，手里总带回一枚别针、一张明信片，说是路过某座城市时，想着我戴它会好看。

翻开那本书，标题里好字迹熟悉得像是当年写在任务日志边角的批注。那些年，你执行飞行任务，我在家里读你留下的只言片语。

一句“归期未定，勿念”，被我用红笔圈了又圈。如今再看，竟读出几分温柔来——原来不是无情，而是把情都藏在了沉默的航迹里。

坐在蓝背景前，穿白纱，戴花环，手捧鲜花。那一刻，我看见的不是别人，是你。二十八年前，你也是这样坐着，等我走进礼堂。

婚纱上的纹理像极了那天庭院里的藤蔓，缠绕着誓言生长。你笑着，眼里有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等我说出那一句“我愿意”。

如今，家里的墙上挂着“舍得”二字，墨色沉稳，印章鲜红。

企鹅、熊猫、小老鼠玩偶挤在枕头堆里，像是我们儿子小时候最爱的角落。你总笑我乱放东西，可你自己不也把纪念品摆得满屋都是？

那年你从南方带回一对企鹅，说它们成双成对，像我们。如今它们静静守在书法之下，像守着一段被时光镀过金的日常。

相册一页页翻过，MISTY、Baby、一季欢乐日……这些名字像老歌的歌词，轻轻哼着就回到了从前。我穿着等你的云裳站在向日葵前，在蓝天之下，手牵着手。

三年后，我们的儿子出生了。那时候儿子还小，总爱在相册上涂鸦，画些歪歪扭扭的爱心。现在看，那些稚嫩笔触，反倒比任何装帧都更接近幸福的本质。

这本相册又翻开一页，我撑着粉色雨伞站在户外，像一场春雨刚停。另一侧是穿着军装的你，还有我换上黄裙的模样，蝴蝶飞舞，英文写着“forever”。

二十八年，我们也有过这样的瞬间——你在基地门口等我，打着伞，我的裙摆被风吹起。你说不怕雨，只怕看不到我。那一刻，比任何仪式都更像婚礼。

深色西装的你坐在蓝背景前，神情沉静。而另一幅画面里，穿军装的你与白纱新娘的我十指紧扣，红幕如焰。

我忽然想起我们结婚那年那刻，你的战友们临时被调去执行任务，婚礼是1997年11月8日上午12：18分。

可当我们踏进当阳电力公司的结婚礼堂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你说：“我飞过了云层，只为准时娶你。”那句话，至今还在我们心里回响。

“Endless Love”“爱情已经到达了最甜蜜的时刻”——这些字贴在红色古建旁，绿树掩映。站在其中，头戴花饰，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而另一页上，你我牵手站在蓝天下，写着“深情”与几句英文诗。

二十八年，我们没说过多少情话，可每一次你从远方归来，轻轻唤我一声名字，就足够让所有沉默变得滚烫。

台阶前，绿植环绕，我们相视而笑，花束在手，白衣胜雪。上方写着“LOVE YOU FOREVER”，还有“爱到永远”。这句我们在婚礼上写过，刻在心底内圈。

后来有次你出差回来，发现钥匙不见了，急得满屋找。最后在孩子玩具箱里找到，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爸爸妈妈的爱，我保管。”那一刻，我们相视而笑，很甜。

蓝色背景下，楼梯蜿蜒，建筑静立。我们穿着传统婚纱礼服，像从梦里走出来的人。

“ Elegant demeanor”“时空寄情”——这些词美得像诗。而我想起我们拍婚纱照，摄影师说姿势太僵硬。你小声说：“咱们又不是演员。”可当快门按下那一刻，你的眼神却比任何表演都真。

二十八年，我们没活成传奇，却活成了彼此最踏实的日常。

如今，站在现代建筑前，你穿浅蓝Polo衫，目光平和。那身影让我想起你休假时的模样——脱下军装警服，换上便服，在花园里修剪花草。

你说：飞行时看尽山河，可最想落脚的地方，还是家门口那条小径。二十八年，我们走过风雨，也走过平淡。

可每当夕阳西下，你站在我视线里的样子，始终如初。